“周学长……”
“叫我周大哥就行了。”周斯年很果断。
“我之所以叫你来,是因为我知道你不该此。”他对殷歌说。
能在这样的美术馆谋份职业,是他从前怎么也没有想过的,更何况,像这样的美术馆又怎么会需要他这般的人呢?
殷歌实在找不到身上有什么特别的闪光灯能让人记住。
“我怕万一我给你丢脸的话。”殷歌不自信的垂下头。
周斯年宛若早熟学长在给学弟做心理疏导,他紧握双手,有条不紊道:“你所想的也是不无道理,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在哪你的能力都不会差,和别人相比都是一样,而不同的只有你自己是否相信自己。”
他不等殷歌说话,将面前的咖啡像殷歌的位置上推了推:“我希望你郑重考虑,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我希望的是你能成长,而不是碌碌无为的做着你不喜欢的事情。”
周斯年起身,又带着殷歌去熟悉了他们的日常,他是真的把殷歌当做后辈栽培,碰到馆里的员工,都悉心的介绍。
殷歌全程点头,跟着周斯年。
要离开时,周斯年将他送到了地铁站:“希望你再好好想想吧,看得出来,在艺术方面,你还是很有天赋的。”
“谢谢你啊,周……大哥。”
周斯年点点头,很迅速的离开,留他一人好好沉思。
殷歌掏出手机,是许安生给他发来的信息。
【下午是有事吗?】
殷歌快速拟了一条发送过去
【嗯,下午要去上课。】
经历了刚刚的工作环境,再回到培训班,真的是一天一地的天壤之别,殷歌在心里哭笑不得。
晨晨已办完所有的入学手续,穆广季是直到等到他来,将孩子交到他手上。
穆广季:“有你在我安心。”
殷歌无奈笑笑:“你这话,我又不是做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殷歌对上穆广季让他下不来台的眼神,一副看他犹如看伟人一般,忙找了个借口打岔:“许安生他有继续找你吗?”
是原地踏步的没有进展:“对方藏得太深了,恐怕还要需要一段时间才行。”
——
培训班是冲销量的,比不上公办学校,老师的职责只是教书育人,而培训班的全部生存,全靠生源,能续报,拉到更多的学生才算得上一名合格的“好老师”。
殷歌所待的培训班收费要比外界贵了很多,定位主要针对的就是中等阶级家的孩子,父母都是属于不差钱的行列,算得上全方位兴趣培养。
穆广季虽然看着邋里邋遢,常年穿的衣服只有那么几套,但招架不住他是真的有钱啊,能给钱的就是大爷。
因此,殷歌很光荣的受到了教务组领导的表扬。
“来来来!恭喜我们小殷老师,前几日才带了位孩子过来体验,今天人家就交了一年的学费。”领导声音高亢,大写的高兴,喜上眉梢道:“我们英成培训班的所有老师,都要向小殷老师学习啊!”
殷歌在下接受所有人的掌声,尴尬的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他感到了无力,如果日后的每一天生活都是这样,绞尽心机的提升业务能力,每天来来往往的和各色各样的家长打交道,他觉得他会疯。
无形的压力像座沉甸甸的大山,直压得他喘不过气。
响亮的掌声,像是一道巴掌,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这是他第一次萌生逃离的想法。
他坐在办公椅上,褒奖结束,所有人继续忙着手头上的活,该打电话慰问家长的问家长,继续在被拉黑的边缘反复试条,没人在意他,说完就忘。
他甚至可以坚信,也许绝大部分的人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清楚。
母亲的要求,和周斯年的好言相劝,在这一刻全都响彻在左右脑,他开始质疑,自己如今的状态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现在的许安生有自己的事业,有他的追求,可能现在,他们的差距不深,感情勉强能铲平一切矛盾,那以后呢,许安生的发展越来越好,他甘愿做那个拖后腿,不思进取的人吗?
殷歌仰头,无力的盯着天花板,白色的节能灯下,他只觉头晕目眩。
他想,是时候结束了,他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尽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他快速打开电脑,飞速的在键盘上敲下他的离职申请书,发到了教务组长的邮箱里,又火速奔向了领导办公室。
教务组的领导前脚刚大刀阔斧的夸过他,现在正在办公室泡了杯金银花茶润润嗓子,压根没有意识到殷歌会再次出现。
对方显然是吓了一跳:“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领导撮了口热气腾腾的茶,润着嗓子。
殷歌支吾:“嗯,我刚发了封邮件到您的邮箱里了,我想辞职。”
一口茶差点没把年过半百的领导送走,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是我刚才说的话你不喜欢吗?”领导向他招招手:“来来来,我和你说啊,我是真的掏心窝在和你讲啊。”
“我真的要辞职。”殷歌打断。
他没有说很多辞职的理由,只简单明了的说明了来意。
领导蹙眉,如果在先前殷歌说要走顶多他盖个章大家一拍两散,而现在不同,他是真的看到了殷歌身上的潜质,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在接受他的夸奖,后一秒就要辞职离人。
殷歌说:“我想去尽力找寻属于我的生活。”他弯腰鞠躬,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言尽于此,想说的话全部说完了,剩下的就是领导不同意也要同意了,问题的矛盾点抛给了对方,答不答应那都是别人的事,反正主观上他要走,谁也拦不住。
这是他的最后一节课,晨晨也在,他没和孩子们说很多,上完课,他给周斯年发了条消息,告诉他目前的状态。
对方很快有了回信:
【嗯,我马上为你安排入职手续。】
他像是无事一身轻的潇洒走人,甚至连培训班办公室里都没有什么他留下的东西,直接背包走人,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要离开时,经过张老师的办公桌,他深深的冲他鞠了一躬,在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中,他选择了心底的自由。
领导对他不负责任的破口大骂,下午开会的严厉批评,他都不在乎,反正人走都走了,评价的他也听不见,无所谓。
他正准备给许安生打电话,可是却没有人接听,带着疑问他回了许安生家等候。
另一边,电话被设置成静音,此时此刻许安生正坐在医院住院部外的长廊上等候宋辉。
宋辉也实在不容易,许振华生病他全程陪同,甚至还要处理公司的大小事务,家事公事全部压在他一人身上,许安生对他只有心疼。
他太正直了,其实宋辉要是想吞并所有的财产,他表示无所谓,都可以,一点也不在乎。
宋辉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嘴唇一周乌青的胡渣来到许安生面前,一屁股坐下,憔悴万分:“找我干嘛?”接着,是一连串的哈欠。
“你可不知道,你那个小妈每天能有多闹腾,累死我了。”
许安生没忍住:“小妈?”
宋辉:“是啊,他说服了许振华,什么时候办证呢。”
许安生若有所思:“这个节骨眼上打老头子的主意,老头子傻到这种程度看不出来吗?”
“怎么可能?遗嘱早就利好了,她想的什么你老爸能不知道?”他沉甸甸的重重拍在许安生的肩头上:“放心,是你的一分别人也拿不走。”
许安生不想就这件事和他讨论太多,将那天抄下的电话号码递给他:‘这个号码主人身份,包括现在住的地方能查到什么都查出来,三天内告诉我。’
宋辉揭过字条,神色沉重:“怎么,这么重要啊?该不会你小子在外犯了法吧?”
“是啊,十恶不赦呢,抓到立刻就地正法。”
宋辉知道他在开玩笑,许安生什么样的人,他从小看着长大,能不知道吗?他收好纸条,想了想还是说出口:“你老爸,不去看看吗?”
许安生抬头对向许振华病房的窗户,窗帘半虚的遮挡:“不了,他也不想见到我。”
“其实。”宋辉最后咽了回去:“你好好想想吧,我尽快给你所有想要的答案。”
溜号的时间不能多,宋辉看了眼手表,迅速离开。
许安生再次望向窗户,他似乎能感觉到窗户里面,正有一双极有压迫感的眼睛也在看着自己,和他博弈。
僵持不下的狮虎相斗,向来只有两败俱伤。
宋辉一回病房便看到许振华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
“我刚去了趟医生那,简单交代了两句。”
“那小子和你说了什么?”一个赛过一个,宋辉只觉两边不讨好的日子可真难办。
老的小的一个不让人省心。
宋辉:“安生问了我你最近的情况呢。”
许振华的左手仍是肿胀的,刚拔掉的针管下若隐若现的血丝:“你少蒙我,他巴不得我能死了才好。”
“这哪都哪和哪?压根没有的事。”
生活不易,宋总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