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陈浦意给的那串电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被接通,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无人响应,许安生的心也跟着降到了谷底。
他们三人避开人群,在无人的长廊,拨通了电话。
许安生放下手机,从他失落的脸上,大家知道了答案。
殷歌说:“没人接是吗?”
许安生点头。
陈浦意的烟头不知何时已被他拿在手上,落空般的砸拳道:“唉!也不能太急,没准过一会就能打通了是吧!”
他哈哈尴尬的笑声响彻整个长廊,却得不到他人的回应,大家都心知肚明,拥有的希望概率基本为0。
接下来,展览会上,无疑都是在走过场,某某大牛抒发感情,讲讲自己的作品创作灵感,或者隐于民间的艺术家,发来的贺电。
陈浦意流连在这群人当中,一时便把刚才的事抛之脑后,他是很想知道,但知道的同时,他也明白,事情的可行基本不存在,刚才能陪他们这俩年轻人胡闹,已经是他最大的限度了。
许安生对接下来额展出不感兴趣,直接离开。
目前,他所有的重心都在那块木雕上,只有找到了它的由来,他才能安心。
年幼时的事,他一定要找到结果,那个困扰他多年,和母亲相关的结果。
出了会场,许安生说:“我想先去穆广季那一趟,你先回去吧。”
“我和你一起。”没了眼镜的遮挡,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热烈。
许安生面对他,没有迟疑,一起上车往穆广季那去。
沉默的车内,许安生一言不发,沉稳的转着方向盘,那段缺失的记忆里没他,但他仍想尽最大的能力去陪伴他,和他一起渡过。
他都是沉默寡言,步伐比之前都快了很多,这导致穆广季在看到他俩视死如归的脸色时,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以为地球末日来临了。
许安生三言两语概述了今日在展览会上遇到的事情,而殷歌则是承担起了照顾晨晨的责任。
穆广季神色沉重,别人不知道,但他能清楚的知道许安生所有的顾虑。
有些事,他们不说,选择遗忘,但不代表他不存在。
穆广季接过许安生的手机,照片上的木雕他很熟悉。
“有什么打算吗?”
“他不接电话。”许安生像是走投无路了,难得的碰壁。
殷歌带着晨晨坐在沙发上,他丝毫帮不上忙,只能做个门外汉,除了焦虑给不出什么对策。口袋里的手机不断作响,是周斯年给他打来的电话。
这个关头下,殷歌整个人像是麻痹了,根本感受不到手机在振动。
穆广季关闭手机:“是不是还要在重新打算?万一……”
万一是我们想错了。
可惜,最后的几个字他始终说不出。连他自己都很难被这个理由说服,又哪来的信心去说服许安生?
“不会有错的。”他斩钉截铁道。
“我知道的,是他坐不住了,他要出来,这是他放出的诱饵。”他一句一句的向他人展示自己的思维。
教殷歌学木雕,创办木然,所有的所有,究竟是为了什么?
穆广季低头,定格在许安生的双手上,从小到大,他训练他几乎到了一种魔鬼的地步,而他呢,更是严格的要求自己。穆广季仍记得小黄死去的那一年,许安生趋于病态,疯狂的雕刻木头,折磨自己,磨出伤,血丝的手在与木头的斗争中逐渐长大。
他愣神,昔日的男孩已经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他该给予他想要的支持。
再次抬头,苍老的脸上,而眼神不老,是老骥伏枥的壮志凌云:“说吧,你想怎么做,我去给你打听。”
许安生得到了支持与合作者,欣然搬过一张椅子坐下:“我想可不可以,去调查出此次参加展览的所有作品,包括这些人。”
“你是要一一排查吗?”
许安生默许:“工作量可能有点大,但我们要拉长战线。”
他将该干的事全部写在了纸上,昨做完一切才快意的活动下脖子,往殷歌的方位投来安好的一眼。
“可以了吗?,那电话的事?”
“这个我再想办法,只要他还活着,我不信他不出来。”许安生在说这句话时,不可避免的是眼中的戾气。
他们这边秘密筹备,而晨晨正无忧无虑的捧着本漫画读物,正是那天许可星送给他的那一本。
小孩的世界总是充满童话,而大人的却是每日的暗潮汹涌。
倏地,穆广季想到什么:“这么多年,许蕙在圈子里的名声可谓是家喻户晓,算得上大家了,她就从来没有和你透露过什么吗?”
许安生摇头:“即便他知道,我也不会去问甚至是接受,耗子都死了,我稀罕她那几滴眼泪吗?”
处理完一切,天已快黑,开往回家的路上,殷歌再也忍不住,问他:“小时候的你,是个什么样的?”
许安生嘴角动了动,继续看着前面的路,车内是很好闻的男士香水味,幽兰香味下的清新淡雅。
“如果小时候你遇见我的话,或许会觉得我是个怪胎。”他这么评价自己。
殷歌动容,“怪胎”反复敲打他的心弦。
“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像是在做人类访谈节目,不断揭开他过往的伤疤。
许安生想了想,在下个路口右转,没有开往规定的路线,而是停在了无人处。
车子熄火,隐蔽在黑夜中。一时车内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我不爱说话,还很暴躁,像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扔东西,自残,就差杀人我没干过了。”他轻描淡写的向殷歌阐述以前的过往。
很难以想象,有人会这么评价幼年的自己。
童年时期,本该是最快乐的时候,他就算没有经历过,从许安生的话中,也能猜到他的生活,是在什么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殷歌没有讲话,安静的吓人,他只是带着匪夷所思的眼神盯着他。哪怕是在向他展示自己的伤疤,或者他的母亲,他永远都是一副无所谓,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可只有在亲身和他接触过,才会知晓,他心里的伤痛。
“你不是。”
许安生:“嗯?”
殷歌再次道:“如果幼时有机会我能遇到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抓紧你的手,带你逃离这个地方。”
你又怎么知道你想救得人一定是你想救得那个?他知道,因为地域下的未亡人,正是他日夜折磨他,无数次在黑夜中抓住他告诉他前方的路在哪,哪怕粉身碎骨,也会护他的人。
他的乌托邦,永远都是这么的让他沉醉。
没有拥抱,没有亲吻,只是在这,灵魂已经得到了升华,总有人在基督面前,说着他要赎罪。
“上帝,我想忏悔我的罪责。”许安生看着他,开口。
——
待到回家时,殷歌发觉父母已经睡了,孙小萍在饭桌上给他留了张字条,提醒他回来吃饭。
但他没有胃口,只是粗略看了眼字条,简单洗漱便倒在了沙发上。
终于有闲心打开手机,周斯年分别给他打了电话,发了短信。
“是出什么事了吗?一直没有回信。”
短信和电话隔了有四个小时。
殷歌只简单的给周斯年发了消息,告诉他下午有事忘了看手机,谁知消息一经发送,便收到了回信。
【你想来我们美术馆工作吗?我们最近在招收实习生,做得好的话可以转正的。】
殷歌想到那日他在美术馆和他说了自己目前的状况,不过他有点不愿意,被别人推着前进的感觉,着实有点操蛋。
他对工作的认知是,能被工作接纳,而他也能接受工作,只是很可惜,他二者都没有。
殷歌还在思索如何措辞拒绝时,周斯年直接发了短信过来:
【明天我在美术馆等你,你会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说完,便没了消息。
殷歌无奈的叹气,对于这位周学长,他好像欠的越来越多了。
他和许安生没有一般情侣都会有的睡前程序,何况今日缠绕在许安生身上的事情太多,殷歌最后关掉手机,强迫自己睡下不再去想。
次日,他如约去了美术馆,周斯年已经早早等在馆外。
周斯年仍旧文质彬彬,儒雅的向殷歌伸手:“我希望你能对自己负责。”
殷歌苦笑,伸向了那只手,没有说话,而是和他一起进了馆。
只不过这次是后方的办公室,工作区域。不来不知道,一来才知道原来美术馆的日常是这样的,里里外外的工作,维系整个场馆的运营,全部在这。
美术馆的工作区域也是极有艺术价值,每几米处有一副抽象画被挂在墙上。而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忙碌自己的事情,互相碰到都是片面的点头,很快又回到正常的工作状态。
这是殷歌喜欢的工作状态了,不拖泥带水。
周斯年领他去了待客区,为他倒了杯咖啡,咖啡的浓烈香味萦绕在二人间,热气宛若丝带,纷纷往一处汇聚。
“有什么看法吗?”或者,我该这样问:“喜欢吗?”
“我们的工作环境,还有你的未来发展,我想这会是个很好的地方,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是你人生不可忽视的一段经历。”周斯年很难得的对他语重心长的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