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多,没有城市的往来喧嚣,偶尔从公路上经过一俩车,不带走一片云彩。
唯一不好的,碍眼的就是穆广季了吧。古有徐霞客游记,今有他殷歌外游水乡,不过他的整个风景里可能都要加上许安生了,这个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种敌视穆广季的“好徒弟”。
水乡秀丽,他们的房子刚好是在毗邻河水的边界,闲了,有空了走几步去划个水,倒是安逸。
只要没有穆广季,许安生便只想和殷歌腻在一块,什么话不说,哄着抱着。
夜半,洗完澡二人很快像对接暗号确认外面无人后,迅速爬上床塞进一个被窝里,殷歌被他弄得浑身痒痒肉直立,来回闪躲,最后捧起他的面庞印下自己的标记:“说真的,该办正事了吧。”
许安生顿时蔫了,没了兴趣退到一边,倒不是他不去,只是江南这么大,漫无目的的四处寻找不是他擅长的事情,他也很是烦琐。
别看白日里他看似漠不关心,实则不是,只是没有门路。
殷歌隐隐看出他的焦虑,一把将他捞到自己面前,在后背一遍遍捋着,顺顺他的毛,语气温柔:“明天我和你一块看看吧,我和你。”
许安生有点自负,他不想自己的事情还要和别人一起完成,简单来说他还是不习惯麻烦别人,殷歌截胡:“也不是你的事,我也是要练木雕的,是把。”
翌日,殷歌起了个大早,收拾完毕,许安生还在睡。他默默看了一眼,转而出门迎接清晨的太阳。
早上的阳光是其余时辰不能比的,干净,清新,让人心旷神怡,而且在乡间这样的地方,没有噪音还有大气污染,更是不一样了。
一会儿许安生起床,二人还得解决早餐才有力气干活,这间房子的老板娘也是位庄稼人,只是儿女出钱又盖了间房,舍不得只得拿出来租给别人,偶尔节假日还能赚点钱,屋子里常年有人气不至于荒废,还能再赚个钱。
殷歌顺着门前的台阶走到下面,房东老板娘正在晾晒被子,床单。温和的阳光照在白色床单上,反射出很好看的橙色光晕,暖洋洋的。殷歌走近先是问好,道:“这里有什么吃早饭的地方吗?”
房东看了眼日头,估摸城里人吃饭的点可能都较晚,城镇挨家挨户自给自足,哪有什么卖早餐,就算有也是在城际快客的汽车站,其余并没有殷歌说得地方。
她在围裙上搓着自己略有沾灰的手,声调是典型的吴侬软语:“这个点才起来呀,哎呦呦,侬太晚了,还没吃饭吗?”
殷歌微笑着回答:“还没有。”
房东很热情:“要是不嫌弃我给娃娃们端点来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那些的。”除了这个也别无他法,许安生还有穆广季,殷歌跟随老板娘去拿早饭。
临别时,还问了句多少钱,被老板娘劝解又塞了回去,老板娘摆手:“也不容易的啦,一点点饭哪要什么钱呀,侬快点吃呀,不够再找我,我一个人吃不完呀。”
殷歌虽不太适应,还是笑着接受老板娘的好意。
待到他再次回到房里的时候,许安生已经起来了,他已穿好衣服坐在床边,此刻正满脸的惬意盯着徐徐走来的殷歌,他拍了拍自己的旁边。
殷歌轻笑声,走到了他的怀里,被人当场拦住,许安生在他耳边厮/磨:“这可是你自找的。”
“嗯。”
清晨的第一吻顺着阳光照在每个人的内心,不刺眼很舒服,半晌许安生放开殷歌,拿掉他的眼镜,亲了亲他的眼睛还要鼻梁以及鼻尖的小痣,鼻尖抵了抵,最后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他。
殷歌拿过自己的眼镜没有戴:“就真的这么喜欢吗?每次都要亲一遍。”
许安生明白他指的是自己的小痣。
“喜欢,怎么就没长在我的脸上呢?”明明是一句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一句话,殷歌却感受到他胸腔处蠢蠢欲动的燥热。
再还忍得住之前赶紧退到安全线以外,他清清嗓子,颇有力道拍了下许安生的臂膀:“快起来,吃完饭干活。”
殷歌走向穆广季的房间,敲敲门,里面还传来阵阵的呼噜声。
“起来吃饭了。”
没人回应。
他声音放大了些:“起来吃饭了。”
依旧是此起彼伏一阵大过一阵的呼噜声。
许安生有点说的没错,带穆广季出来可能并不是件明智的选择。农家人用料实在,包子就是包子,里面馅料满满当当,皮撑的都快挤不进肉馅了。即便是清粥小菜,但也胜在清甜可口,着实开胃。
殷歌吃完后,与许安生结伴准备外出寻找。
根据周斯年给的信息来看,是个做家具很厉害的人,或者说是个群体。许安生不擅长交流,殷歌充当外交官的角色,替他传达,他继续问着房东:“有没有什么做家具的地方?”
老板娘见这一行人和他儿子差不多的年纪,对他们印象很好,什么要求只要自己能办得到的基本都会满足,她细细想了想,很严谨的说:“什么样的家具啊?”
殷歌思忖:“用木头做的家具之类的。”
像是被提点了,老板娘一拍大腿茅塞顿开,给他们指了指方向,走哪条路拐哪个弯事无巨细,就差亲自带他们去了。
“侬是来买家具的吗?那可有点难办啊,我们当地人可能都要看看脸色,别说侬半大的孩子了,他可能不接受啊。”
许安生大概知道了方位,不做多留,先径直离开,老板娘见他为人不是那么好相处,不像殷歌看着亲切,也没问他什么,心思全在她面前的小伙上:“不过他们做的玩意可是真的好看的呀,还上过电视嘞。”
殷歌和老板娘道别后,三步并两步追上了许安生,余光扫了几眼没什么表情的他,搪塞道:“没准我们可以试着舔个脸买个家具。”
许安生没看他往外走:“干什么,做子孙床吗?”
殷歌:“……”他有的时候都很诧异许安生的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千万沟壑是怎么拐到异于常人的。
他干脆彻底闭嘴不再说话。城镇的公交车不像市里10分钟一趟,这的大概运气好了30分钟,运气不好又恰巧刚刚开走了一班,没准等个1小时也不是没那可能。
很不幸的是,殷歌他们属于后者,还差那么个几步公交车率先比他们先到。他想跑,没准能赶上,回头一看某人正懒懒散散的往前走着看着他跑。
殷歌第一次亲身体会什么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
许安生:“走去吧,天天不走路腿都要成摆设了。”
“……”
他是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种命令的话。
——
二人依着老板娘指的方向行进,不是很难找,就是走起来很麻烦,殷歌还好,常年泡在健身房里,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还很好。
这就是常年健身的好处,也是许安生企及不了的高度,他本就没什么肉,吃了的饭还不够提供日常的能量,还要面对这么大的运动强度,一开始还好,待到后面他就不行了,一步都走不动。
殷歌折了回去,踢了踢蹲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啧,这是谁一开始信誓旦旦的拉着他强身健体的人?果然,男人的话不可信。
许安生捂住自己的肚子,即便是平缓的走路目前对他来说也是种折磨,他尽力平复跳动不安的心脏,无辜死了,被打脸后的不承认倔强的瞪着前来“挑衅”的殷歌。
殷歌叹了口气,和这种人有什么好争的呢,最后伤害的还是自己,他掏出纸巾替许安生擦拭了额前的汗水,给了他自己的水杯。
许安生什么话没有,全部是肢体语言,喝了几口水才刚刚缓过神。
眼下是不能再走了,不然别等到还没到达目的地,身先死折在半路,也乖乖停在半路等待过路是否有出租,手机也不停叫了快车。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有钱什么都不是事,等了差不多半小时终于有人接单,带了二人往家具厂的方向去。
下车后,殷歌不忘给身边的小少爷投来问候,语气里全是体贴:“怎么样了,还好吗?”
许安生点点头,扭过头,承认他不行,试问哪个男人可以肯定的点头——我不行?
无稽之谈!!
家具厂并不是靠用木头做家具的,一路打听弯弯绕绕,远离外面电器的机械声外,停在眼前的才是他们该找的地方。
房东说得对,虽说这地方是定制家具的,但是压根没人,除了忙碌的人外一个顾客没有。和外面的熙熙攘攘挑选各种家具的人不同,这里安静的像是个世外桃源。
殷歌打量了四周,“桃木家具”四个字其中“桃”字已被磨掉一半,整个门面看起来破破烂烂。
总的来说,这就是家被市场淘汰的装潢。
殷歌上前一步被许安生拉住,许安生将他拉到身后,自个进去,里面只有一位工人正在忙活。
工人没有在意他,不知是没有听见有人还是视而不见,许安生没有受到注视。
“你好。”他先开口。
没人回应。
“你好。”许安生继续。
工人跟没有这个人一样,仍然忙着手里的活,此刻他正在用着大型的电磨机磨掉一整块木板上的木皮。
电磨机和电焊不同,但也会产生细小的碎屑容易飞溅到眼睛里,所以很多人做家具的人都会在做活之前戴上眼罩以保护双眼。
如果说是戴上黑色的护目镜看不到他情有可原,那听难道也听不见吗?
未免过于不尊重人了吧。
许安生蹙眉,不说买卖成不成,最基本的礼仪。他刚欲开口,殷歌拉住他站在一边不再吵闹等着工人做工。
他满心委屈最终忍了回去。
店里挺破的,到处都是横着斜着摆放的木板,木桩,还有很多大型的机器,机器运转的轰鸣声回荡在不大的空间里,水泥地上是随处可见的木屑。
殷歌拉住许安生,同时也仔细盯着工人手上的活。
木雕和家具不无区别但又区别很大,一个是慢工出细活,一个是注重稳健和扎实的实用性。
工人一套的操作行如流水看起来粗枝大叶的敲敲打打实则不然,内里仍然透露出精巧。
许安生能看出殷歌在想的事情应该是和他想的一样,不约而同的互看了一眼,许安生勾了勾他的手指让他别担心。
差不多又是过了一个钟头,工人终于停下来摘掉面罩。
殷歌不免动容,明白了为什么不理睬的原因——他看不见。
摘掉护目镜才看得清,大概是比穆广季还年长了些,黝黑的皮肤是经过了岁月的磨砺,紧闭的双眼没有为他的工作带来很大的不便,甚至要不是告诉你他看不见,离远处了看真以为他和常人无异。
他太轻车熟路了,男人直接哪里有障碍哪里有路,甚至于他们的方位都一清二楚,走向他们。
“外地来的吧?”第一句话就火药味十足。
殷歌:“你好。”
男人不屑的哼了哼,脱掉手套甩在一边,拿起一边的水杯吹了两下,一饮而下,喝完还一手拿着杯盖指了指他们:“找我干吗?我不做外销。”
许安生想说话,被殷歌制止。
殷歌扫视了一圈:“我们是市里的一所学校,想谈场合作,为我们专业提供木材原料,具体的事情好商议。”
男人没有说话,嘴角向下,放下茶杯的那只手摸了摸木头,仔细揣摩,却没有给答案。
也可能是他不知道怎么说,最后给了个特别模棱两可的话语,他告诉殷歌叫二人明天再来。
许安生差点骂粗,他不辞辛苦老远赶来又要回去,几句话没说,屁股还没坐热,何况什么也没混到,他一句话叫走就走?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艹!
幸亏男人看不见,继续戴上手套去忙自己的活,不管二人,我行我素,权当不存在。
这是殷歌第三次从踏入这间房子拉住许安生了,拽着炸毛的人往外走,直到走出家具厂才堪堪放手,许安生左袖都被勒出了很深的印记。
吃了闭门羹的感受不好过,许安生没什么好脸色:“拉我干嘛?”
“不然呢?等着别人轰?许安生长点脸吧,别给人丢脸了。”
两个大男人当街吵架,还是模样俊俏的青年,他们两个往这一站很看吸引过路人的眼球,好奇的往这看。
殷歌花说得没错,还不走在这被人赶吗?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混到凄凄惨惨的走了未免太寒酸了吧。
他气不过。
“气不过也得气,没办法,你得认。”
“我……我……”
“没什么你你的,别说了,穆广季都打好几个电话来了,再不走公交车都没有了,车也打不到,真要从这走回去了。”
一想到还要经历刚刚的那般折磨,许安生立刻闭嘴,二话不说往反方向离开。
殷歌叹口气,跟上他。
这回幸运之神光顾了他们,只等了不到10分钟便上了公交车。
等到回到民宿时,穆广季一副“出去玩不带我”的怨恨表情盯着回来的两人。
三堂会审,关门放狗。穆广季拦住他俩,发挥长辈的作用:“去哪了?”
殷歌:“去找木材了。”
穆广季一听和木头有关两眼放光:“找到了吗?”
许安生接过:“找到个屁,被赶出来了。”
说罢,往房间里去,只留他和殷歌。
穆广季:“???”
殷歌看了几眼退出群聊的人,也急着下线:“确实没成,得找个机会再去一次了。”
然后离开。
穆广季:“???”
殷歌什么时候被带坏的?以前还能毕恭毕敬的对他,来时点个头走后问个好,现在呢?跟着许安生混了几天变成这样?
视他为空气?
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
伤心永远是留给被抛弃的人,穆广季云里雾里什么都没有听个明白,被鸽了一天的人最后只等来这个结果。
直到晚上,穆广季才从殷歌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当即一拍大腿,抖掉烟灰,决定第二日和殷歌一起去讨伐。
老顽固自有老顽固对付的法子,敢不给她徒弟好脸色,就是不给他穆广季面子。
叱咤江湖这么多年,什么硬骨头啃不下?
殷歌看着他大刀阔斧指点江山的气势,只担心一点,他能按时起床吗?
民宿的洗澡地方不在房子,是房东自己在外面盖的一间小屋,淋浴的水流不是很大,稀稀水流淋在身上,比不上在家时的快意。有总比没有的好,快速冲凉。
周斯年可能是从教练那拿到自己的电话号码吧,许安生收到他发来的信息,询问状况。他没有回复,任信息躺在一堆垃圾列表里。
这年头,谁还发信息啊。
良辰美景美人在侧,许安生不喜欢殷歌戴眼镜,他就不戴。没了遮挡的眼睛扫向许安生。
许安生难掩的一个激灵,决定今晚有必要好好教训教训今天欺负他的某人了,竟敢在他之上指指点点?有必要让小孩子明白什么是人间险恶了。
抓过就是猛地一顿亲亲和掠夺,口腔内只有他许安生的足迹,领土占据完还嫌不够,轻轻在殷歌耳边呢喃:“我就在外面,我不进去。”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