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三排灯只开了一个,灰蒙蒙的,只能微弱的有点光亮。
殷歌抓住许安生那只不太安分的手,在灯光下正好相得益彰的在茶几上投下了暗影,衬在指甲油瓶上。
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许安生屏住了呼吸,压抑着自我与他对视,过了两秒,意识下才发觉他们之间的举动着实有点暧昧,殷歌才慌忙的松了手。
许安生被他抓住的那只手不情愿的没了束缚,骚动了两下,殷歌刚想说些什么,只见许安生绷紧了身体,十分笨拙的起身像个机器人一样颠了出去,一句话没有。
殷歌注视许安生走路的姿势,竟是顺拐。
年轻力壮的身体在多巴胺的刺激下总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许安生匆忙的冲向自家厕所,在慌乱的条件下用手解决了自己,地下是一摊的卫生纸,他有洁癖,里里外外擦拭了好几遍直至确认手上没了任何的污渍,才松懈下来坐在马桶上。
卫生间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下他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显得格外的清晰,浓烈的荷尔蒙味充斥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沉重的呼吸下是一颗燥热的心。
许安生逐渐平稳下来,扶了下额,回想刚才和殷歌的接触,有些东西的苗头已经在发芽,并以一种旺盛的生命力冲破土壤,昭告天下。
一想到这,一直克制的情感再次席卷而来,他好不容易压制的需求再次以不可抵抗的势力侵蚀他的领地。
许安生咒骂了句:“操。”
而身处状况外的殷歌盯着指甲油出了神,他的情绪虽没有许安生那般的强烈,但也足够让他心烦意乱,静不下来。
他把所有的瓶子全部收纳起来,好好的摆在了一处。
做完所有的事,躺在床上,明日还要去辅导中心,得有个良好的睡眠,最后,殷歌强制吃了两颗安神的药物,逼迫自己睡了觉。
——
殷歌一早就到了培训班,孩子还没到齐,他算是最早到办公室的老师。殷歌有点苦笑,对自己如今的脱胎换骨感到奇妙,他以前在学校时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起床,不打预备铃绝不从寝室出发,就算稍有不慎迟了到,也是心安理得随便找个后排,混到下课。
今时不同往日了,从一朝学生到了打工人,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哪有什么懒人,无非金钱的力量不够罢了。
快到上课的时间了,班里的孩子络绎不绝全部到了,无论是小学还是大学,没上课之前大家都是一样的反应,干什么的都有,男生在一起小团体不知道策划什么,女生则是嘻嘻笑笑,大手拉小手的,反正不在座位上待着就对了。
殷歌扫视一圈,找着“星星。”他拿出花名册,目标锁定在带有星星的名字上,最终确定了——许可星。
许可星在班里不起眼,但现下却是一眼就看得到,她一人十分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一页一页的翻着桌子上的书,和殷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样。
世间纷扰和她无关,殷歌倒觉得这个小女孩很像许安生,都那么的有点“不正常”。
而且,都姓许。
殷歌走到她面前不动:“许可星?”
小女孩抬起头对上殷歌的眼神,点了点头。
殷歌:“看得是什么?”
许可星把自己手里的书合上封面展示给殷歌看,是《漫画大王》。
殷歌轻笑了声,自己小的时候也喜欢看这个漫画书,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都已大学毕业,在这个快餐化阅读的大环境下,它能挺过这么多风雨依然坚挺到现在,多少的风雨都没能把它打倒。
还记得以前小学时,和同学放学路上走在一起,勾肩搭背的钻入小书亭,报刊亭,大家捧着一本漫画一看就是一天的日子,还真有点让人怀念。
殷歌注意归回:“你也姓许吗?”
姓许的那么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中邪了吗,因为一个姓许的开始关心所有和他同样有关的人。
许可星顶着张天真烂漫的脸,肯定了他的问题。
他还想说些什么,上课铃响了,孩子们尽数回到了座位上,殷歌只好闭嘴回到讲台上,把要说的话咽进肚子里,
不过要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可以说的。
一上午的课时间很快就回去了,殷歌上完上午的工作下午还要回到面馆,照看生意。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去了,再不去可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他和“志平”老师站在班级门口接待一个有一个前来接孩子的家长,每一个都特别有礼貌的微笑点头,搞得他明明一个助教变成了礼仪小姐,果然别人都说培训班不是老师的归宿,照这样下去,平常上课不够,还要把每一位家长当做顾客伺候,他这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怎么也做不出这等的事。
花名册上走一个学生就要打个勾,许可星的上下名字边上都已有了显眼的勾,殷歌在她名字处停顿了下,张老师在一旁看到了迟疑。
缓缓开口:“许可星啊,别管了,以后把她自动在名单里排除就行了,反正她妈妈就没有准时过。”
殷歌回味张老师说得话,目光不由的放在班级里还坐在座位上安静的许可星身上。
“她妈妈啊,我听说,有点厉害,每次看她送孩子来浓妆艳抹的呦。白日的工作忙不来接孩子,晚上的也忙也不来,这一天天的忙,那可是个大忙人啊。”张老师话语中透着一股的玩味,站在教书育人自以为的道德最高点上,摸着自己装着巨大成功的啤酒肚,以为是什么成功人士,就开始用那快朝上天的鼻孔看人。
殷歌没有理睬他,权当他的是放屁。本来就是有代沟的,反正他看不惯。至少在他就单单和许蕙的两次碰面中,他感觉这人不是那么赖。
送走所有的学生,殷歌再次揽下了打扫画室的活,他擦完黑板准备拖地时本想让还在班里的许可星出去一下时,刚一转身就看到她从位子上起身帮着殷歌把随便乱放的桌椅全部摆放整齐,那些扭得歪七扭八的书桌也被重新归位,整齐划一的站在一条线上。
二人搭配,干活不累,在没有这些障碍物的阻挠下,很快将整个教室收拾了干净。
殷歌:“你妈妈什么时候来?要是现在不来的话陪我去吃饭吧,我有点饿。”
许可星看了眼墙壁上的钟摆,点了点头跟在殷歌旁边下了电梯。
一般这种写字楼的楼角为了方便白领上班人士,都会有像星巴克,麦当劳快速解决早午餐的地方,殷歌带她坐到了肯德基里,点了一个全家桶,慢慢吃,更多的是容易消磨时间。
殷歌还嫌不过瘾,又点了三个汉堡,给了许可星一个,自己吃两个。
许可星很有家教,吃得慢条斯理,一个汉堡吃完嘴角周围一点食物残渣都没有粘上,她停留的地方依旧干净如初,没有掉落任何的食物。
反观殷歌就不同了,一片狼藉,汉堡啃两口再抓了只腿撕了几口肉还撮着可乐,大写的满足。
大大的一口肉好不容易咀嚼完毕一口咽下,他用纸擦了擦自己的嘴和满是油的手指,殷歌:“你妈妈怎么每次都这么晚啊。”
许可星小小的嘴里插|着根吸管,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可乐:“妈妈总是在家里画画,一画就是一天。”
她想了想,又反驳了自己:“不对,不止一天,有一次我见妈妈画了幅画,画里的女人她画了很久,有很长的时间,好长的。”她用特别夸张的神情给殷歌描绘着当时的情形,她说不清很长到底是多长,就用手比划,伸直了臂膀还嫌不够长。
殷歌看着她笑了笑:“那是真的长。”
说话间,自己的电话响了,是许安生打来的。
殷歌不由自主的犹豫起来,手指愈发的不知所措,就像个催命铃一样回荡在他的耳边。
许可星:“老师不接吗?”
殷歌按了接通键,没有底气:“喂。”
许安生那沉默了几秒,继而开口:“在哪?还在培训班吗?”
殷歌把自己具体的位置给了他,又是几秒的无声。
“等我。”说完这两个字挂断了电话。
殷歌焦头烂额起来,自己还没理清楚他就要来,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装成什么样才能更从容应对他,才能看出他的波澜不惊。
装出一副不要脸不要皮现在也还是要有点技术含量。
还没等来许安生,就先对上了许蕙。
许蕙这次踩了双不一样的高跟鞋,略有歉意:“不好意思,星星,妈妈又来晚了。”
这一次,殷歌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烟味。
他对烟味很敏感,就算许蕙身上喷了被香水,还是遮不住香水下的烟味。
许可星和她离得近,显然也是闻到了:“妈妈,你又抽烟了。”
在殷歌面前,许蕙有些难堪,她蹲下身摸了摸星星的脸,柔声细语:“妈妈这次错了,下次不会了,好吗,相信妈妈。”
吃也吃得差不多了,桌上除了鸡骨头,纸杯外什么能吃的都没了,殷歌也没什么好留念的和许蕙母女俩一起出了肯德基。
许蕙是开了车来的,在与殷歌道别钻入驾驶座上时,刚好迎面撞上了开车前来的许安生。
许安生下车看见了殷歌,又看到他身侧的许蕙,面色特别难看,见鬼了一样。许蕙面对他动容,极其的不确定,眼神闪烁。
许安生只觉她很晦气,怎么哪哪都有她,阴魂不散的女鬼。她在这他的感觉和走在路上踩了屎是一样的,都非常的让人不爽。
他现在只想把殷歌塞进自己车里,发动引擎逃离这个地方,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
殷歌不知道他们间的纠葛,直接越过许蕙叫住了许安生:“许安生!”
许安生死板的脸上出现了他标志性的机械笑容,他权当没看见败坏他心情的许蕙,走向殷歌。
殷歌:“你来干什么?”
来干什么?这就要归于他严密的计划表第二步了,兵书上常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男人他有了,怎么让心也属于自己,方法只有一个——下厨。
上一次殷歌亲口夸过许安生厨艺好,就这单单一句话许安生一直铭记在心,这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许安生把手里的饭盒往他面前晃了晃,殷歌一脸菜色,他有预感自家的厨房又将是一片狼藉,毁灭的那种。
想到这,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早知今日,当时就该把他这想法死死的扼杀在摇篮里,狠狠的。
殷歌对许蕙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没有在意许蕙的神情,拉着身旁的中二离开了是非之地。坐在副驾上,许安生很自然的把餐盒放到了他腿上,没讲什么话开着自己的车。
殷歌固定住餐盒,他大脑少根筋,哪知道许安生心底的小九九,还以为是他体贴自己的辛苦,特意给自己送饭。一夜的认真盘算,让他他把所有的接触,对他的好处,尽数归到了‘兄弟之情’。
怀揣许安生对他的兄弟情,殷歌接受了他认为的许安生心意。
他们到了面馆,面馆几天没开张,今天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营业开张的牌子才挂上没多久,就有同学过来要份面。
殷歌刚准备系上围裙彻头彻尾的钻入厨房时,许安生拦住了他,脱下他身上的围裙给自己戴上,把殷歌老老实实安在了外面的座位上,指了指自己给他的餐盒,然后自己去了后厨。
烧火,热水下面,开始了往常的操作。
殷歌被他这么按头操作,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打开了他带来的餐盒,殷歌哭笑不得。他这是在哪和谁学的爱心便当?
一道西红柿炒鸡蛋,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炒鸡蛋杠上了,这次还算好,西红柿是西红柿,鸡蛋是鸡蛋,只不过这大块的西红柿看着是后面重新加上的,新鲜的筷子一夹都能挤出水来,殷歌试探着咬了一口,果然。
番茄内里基本是生的,许安生为了避免上一次的翻车事故,番茄只在热油里翻滚了几秒钟就被他匆匆盛出和碎成渣渣的鸡蛋混在一起变成了一道菜。
剩下一道菜是红烧肉,许安生作为初学者很能挑战,上来就开荤,拿肉做起实验,只不过好端端的五花肉硬是被他生生的切成了瘦是瘦,肥是肥,两者互不相容的卷在一个空间里,水火不相容。
反观米饭上的煎蛋,没有爱心便当中的好看,黑乎乎一团就算了,上面的番茄酱许安生是想画一个爱心,奈何水平有限,画了一个圆不是圆,方不是方形的许氏“爱心。”
这顿饭殷歌吃得不是那么色香味俱全,生怕多嚼一秒就会发现更多的端疑,囫囵吞枣的把餐盒里的内容压进了肚中。
殷歌暗暗的想:还不如在面馆根据配料为他下碗面来的实在。
傍晚回家,殷歌把饭盒交还给当事人手中,许安生打开后发现殷歌一粒米不剩全部吃完了,更有信心了在自己的计划表‘做饭’那一栏用彩笔加了个五角星,作为重点标记,准备明日再给他做份好吃的,牢牢的抓住他的胃。
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懈努力,一定会被他打动,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是人,许安生也逃不过这个定理,他今晚窝在自己的床上睡得很舒服,一觉到天亮。
第二日的培训班美术课被安排到了下午,殷歌可以睡个懒觉,起床后还可以趁着时间充裕好好把换洗的衣服洗干净,所以没有之前那么的忙碌。忙完后不紧不慢的坐上地铁去了写字楼。
这次,许蕙来得很是及时,就连张老师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透过眼镜片,用他那不太能聚光的小眼神打量着许蕙。
许蕙没有注意到旁人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走到殷歌面前:“殷老师,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殷歌:“……”
许蕙让星星自己在车里好好待着,以防万一走时还顺便锁上了车门,她和殷歌到了一楼咖啡店。
许蕙的只扫了眼殷歌忘记隐藏的那只涂满指甲油的手,只是简单的就着咖啡随口一提:“手挺好看的。”
殷歌被看穿了,他的整只手暴露在外接受旁人的严刑拷打,他颇有点难为情缩了缩手放下了桌面,还是黑暗更加适合他。
许蕙不以为然,直奔主题:“你认识许安生?”
许安生?和许安生有什么关系,怎么突然提到了许安生?
殷歌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猜到了一二,他募的反应过来,当日停车场内,许蕙是碰到了许安生,他的心前所未有的鼓噪起来。
他有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夹杂在许蕙和许安生之间的事,一定不是特别寻常的事。
殷歌没有说话,等着许蕙接下来的话。
许蕙缓缓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气,神色如常,就像在述说一件往常的事,她除了许安生在面对旁人时总能做到冷静对待。
可能许安生就是派来折磨她的吧。
许蕙转着手里的杯子:“我是他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