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幸
南来北往2021-04-02 14:585,301

  殷歌没有碰一口咖啡,杯中的液体由热到了凉,原本端上时还有的白气也没了影,他心想这世界可真是小,转个两圈什么事都能遇到。

  这事挤破脑袋怕也想不出许蕙是许安生的姑姑,除了姓许外真的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

  许蕙:“她母亲也和他一样是做木雕这一行的。”

  殷歌木讷的点了下头,呆若木鸡的听着许蕙灌入自己耳中的信息,接下来说什么他都有了足够的承受力。

  许蕙想抽根烟出来的,但碍于是公共场合最后还是让烟完好的躺在烟盒中,殷歌看着她的动作心想:这点还是很像许安生的,烟不离身。

  许蕙:“我是做环境设计的,我和她妈妈是大学同学,她家算是艺术世家了,和我们这种半路出家的人不同,从小就受这方面影响,艺术造诣很高。”

  话里间透着一股忆起友人的赞扬,许蕙喝了一口咖啡:“她一直都很喜欢木雕,就算在学校没有时间,条件有限的时候也会去雕雕画画,我记得我那时在学校总会笑话她,满宿舍都是她用来雕刻的木头。后来她就嫁给我哥了,接着有了安生。”

  许蕙说到这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流露出的神态,是自己鲜少会显现出的,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忘了作为倾听者殷歌的存在。

  殷歌从东听到她说到西,而每次说到结婚之后的事总是搪塞过去,他感到了茫然,前所未有的无措,伴着许蕙的言语,脑海中只有每次许安生看不开,一个人遁入黑暗的落寞,无助,他除了了结自己别无选择。

  他面上没有任何的神色,让许蕙看不穿他,她对殷歌的了解不多,自从那日知道他和许安生有过接触后,不是没找人调查过,但殷歌这人太干净了,本本分分的一个普通人。

  她对许安生的上心几乎到了抓狂地步,甚至对于自己的亲身女儿都没有像对她的侄子这么用心过,所有接触过,靠近他的人都要里里外外调查个透彻。

  或许多做一点,许安生就能接纳她多一分。

  出来混总要还的,在外的风光抵不过许安生对她的漠视,这事许蕙比谁都懂也看得开。她之所以敢和殷歌说这些,就是基于信任这一关键点上。

  许蕙:“言归正传,我都不知道自己和你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了,对了,安生最近过得如何,你和他关系看起来挺好的,你举的呢?”

  殷歌无奈的牵了牵嘴角,面对长辈,他一向不会说话,埋头保持沉默是他处事的标配,和许蕙的交谈中,他从一开始的老师面对家长转变到了对付长辈,他努力迫使自己腰杆挺直但都无济于事。

  殷歌好像能从只字间捕捉到一些许蕙不想告诉他的事,他能体会到许安生现在这样不近人情,满脸的生人勿进的脾气从哪来了,这事八成和他的父母家庭有关。

  但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过问,许蕙不说他也不问,很多事情越是去探个究竟,最后只会被所谓的真相吓个半死,更何况他也没那么爱听墙角,打听别人的家事。

  殷歌:“他还挺好的,还算正常。”

  谈不上多好,至少还活着。

  许蕙笑了下,结账时还顺便打包了两份蛋糕,一份冰淇淋蛋糕给了星星,还有一份递给了殷歌,“回去带给许安生吧,让他尝尝。”

  时间已经不早了,地铁站就连工作人员都已减少了大半,来往的好几班车次都是空车,空荡荡的几节车厢,明晃晃的白灯下,殷歌感受到了茫然。

  他坐到一半就下了车,吹着晚风向自家小区走去,晚上的风就和不要钱的一样,超市大减价买一送二,大把大把的往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上跑,刺得他在人行道上蜷起了脖子。

  以前,他总会嘲笑别人这样做特别猥琐,现在趁着无人殷歌也做了起来,别说还真不赖,至少减少被风折磨的几率。

  手里的蛋糕被他从这只手换到另一只手,停在红绿灯处,他有点哭笑不得,提起了手里精致的四四方方的礼盒,就着最后的几秒快速的通过了斑马线。

  家庭的影响很大程度上对孩子的成长或多或少都有着不可或缺的必要性,性格,能力,包括日后人生的抉择。有的人就如许安生这样在阴影下迷失自我,摸不清方向无论身处在哪都会被牵绊不是小数,而同样的和他这般秉承无所谓态度的人也是大有存在。

  殷歌回味了下,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可真算得上是no。1,男人间谈了太多感情可不好,正如自己从不会在许安生那说以前的自己,经历的事情,同样的,许安生也从没有和他说过他的家庭。

  在输入单元门密码时,殷歌的嗅觉十分灵敏,余光瞥到了在不远处的花坛下没有坐相,两腿呈八字形摆放的人,有点熟悉,他凑近了看才发现是穆广季。

  穆广季也看到了他,正好一根烟刚刚抽完他掐灭了烟头:“怎么着,现在才回来?”

  殷歌没什么精气神,有气无力:“嗯,才下班。”

  “来这找许安生的吗?”

  穆广季有点诧异他一下就看破了自己:“怎么,你也住这?”

  殷歌:“我在他楼下。”

  穆广季眼中突然放光,抓住了什么,声音都变得急切起来:“嚯,好小子,就靠你了。”

  说着,他满怀期望的在殷歌肩头拍了拍,赋予他最高的信任:“许安生那小子,把我的宝贝拿走了这么长时间到现在没个信,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八成是装孙子了,欠我的不想还了。你来的正好,去,去给我踹开他的大门,帮我拿出来。”

  殷歌是不想的,他只想快点回到温暖的小窝洗个热水澡在床上好好休息,压根不想去招惹许安生那家伙,但招架不住穆广季的规劝按,还有自己手里的蛋糕,只好拖着一身的疲软答应了他。

  他敲响了许安生的门,没人答应,接着打了几通电话,也都是处在没人接听的状态。心脏突突的开始胡搅蛮缠,从他搬来到现在,许安生从没有过这个点不在家,或者不接电话的情形。

  如果说他不接电话可能是不在身旁,但许安生决没有这个可能,他可是那种一天24小时电话不离身的人,动不动还给你来个电话轰炸的,而眼下。

  殷歌蓦地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抑制不住的紧张起来,声音哑了片刻,他拨通了物业电话拿到了备用钥匙才算打开许安生家的大门。

  里面黑灯瞎火的没有半点光源,殷歌打开了客厅的开关,只见许安生毫无知觉的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掩盖不了的憔悴占满了整张脸,无力感迅速涌上了殷歌全身。

  如果说上一次许安生吓唬他让他恼怒,这一次是真实的发生在他的眼前,此刻许安生倒在他的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触碰的到。

  慌乱中他让物业的人打了120,在楼下的穆广季听到消息也吓了个半死,本上楼来和殷歌两人搭把手抬进了救护车。

  护士询问情况,他发现自己笼统的话都说不清,还是一边的穆广季向医护人员说清了,殷歌靠着医院的座椅瘫软在上,当事情真的来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也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平淡。

  说不恐慌是假的,如果没有先前的许蕙,许安生对他的坦白,那封器官捐献,他完全可以简简单单只把今天的事当做一场意外,可现实就是现实,意外到来之前一定是有经历过很多次的铺垫。

  压死骆驼之前有谁考究过前方的千山万水?

  压抑不住的情感快要宣泄,他没有精力操持着自己的心情这个烂摊子,越是放任越是占据他全身,快要把他整个人吞噬。牵连他的人在里面,他作为清醒的人承受双重的牵挂。

  医生在做完基本的抽血化验,拍片一系列的流程后,与外面的家属见面。

  医院是最不通情达理的地方,家属们的等待,焦急,病人的渴望,呼唤,在他们医护眼中和家常便饭一样平常,永远站在审判的角度冷静的看着众人。

  医生用他理智的专业词汇回答门一打开就涌上的人:“没什么,营养不良,现在是抗战年代吃不起饭是吗,真打算苦其心志饿其体肤,一日三餐都不吃做活神仙吗?你是他朋友吗?”

  殷歌点点头。

  “回去做点好的给他补补,就算是活在那年代,身体还是革命的本钱啊,没这钢筋铁骨的身躯,怎么和反动派斗争?”

  穆广季把持不住笑了出来,被医生逮了个正着,态度不端正拉出去游街示众。

  “医生,你以前是学相声的吧。”

  殷歌没顾得上外面的嘴贫,径直走进了病房,许安生已经醒过来了,正在注射葡萄糖这一类营养物质,苍白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血色,嘴唇还是干得发皱,一层覆在唇上的皮形成了斑驳的薄壳。

  为他调整挂水袋高度的护士对他叮嘱:“这一袋总共1200卡路里热量,挂完之前不准走。”许安生听不到他说的话,他的眼中只有殷歌,要是殷歌凑近了看,一定能看见眼中有他自己的倒影。

  时间都好像停止了,这一刹那只有他们二人在打着博弈战,看到许安生相安无事,殷歌算是放下心来。

  直到护士离开,他才走进从头到尾彻底把他看了个遍,恨不得把这人刻下来钉在眼里,殷歌第一次明白这是什么感觉,他想对他好,再不济托到他家一辈子好吃好喝的供着,把他养好。

  他不敢去想这事如果再有一次他会不会疯掉,殷歌承认他是个非常极端的人,自负心还很重,许安生再这样折磨他,他真的会恨他,恨死他。

  许安生不知道殷歌的心思,开口第一句话只是自责:“抱歉了,今晚本来是想去接你的,现在这个样子,没去成。”他环顾了下自己一动也不能动的躺在病床上,现在的状态和个废物没区别。

  殷歌想这不是在扎他的心吗,都这样了自己朝不保夕的身体不关心,第一件事是想着他急着对他抱歉,殷歌只觉自己心中最隐秘的部位好像泄了洪,奔腾不息的涌到嘴边。

  他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口。

  今天晚上他是就连许安生回来这回事都没想起来,闷头就和许蕙走了,根本想不起还有他这一茬,他自责,谴责自己的无动于衷,又对许安生对他的上心却被自己视作草芥的埋怨。

  殷歌的手不自觉的抬起,许安生还以为他有话说撇过头等待回应,可过了一会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败了兴致,自认为殷歌还在和他生闷气,心里不是个滋味。

  憎恶这具关键时刻掉链子不争气的身子。

  他闭目养神,殷歌就在旁看着他,期间穆广季来来回回进出好几趟,他来这就是想把自己的宝贝要回来,不过见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是把讨债的状态打回了心里,没再提起。寒暄了几句,就走了,声称下午再来,但许安生知道这就是他的托辞,意思是——我走了,不会来,你好自为之看着办。

  许安生也懒得和他计较,走了正好,耳根子清净,没人打扰他和殷歌的接触,就他们两个人,哪怕一整天不说话也是乐在其中。

  没过多久,殷歌还是出了声:“你想吃什么,我带给你吃。”

  许安生还以为他要走,忙睁眼,用他不太协调的肢体语言表达他的不愿意,一脸的“我不。”

  他就想让他在这陪他。

  殷歌无法,他还这么脆弱就不和他斤斤计较了,看着就让人心疼,只得说:“我得晚上还要来看护过夜吧,先给我回去换身衣服洗个澡的,这满身的汗味都要发酵了,你说是吧。”一听他还要留在这过夜,许安生可来劲了。

  同一个屋檐下,相距这么近,就算不在一张床不睡同一个枕头也勉强算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同床共枕了,这么想想不亏,放了殷歌回去,并算好时间只给他3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殷歌表示苦笑,还能怎么办,养着他就得先把人哄好呗。

  他回去真是像他对许安生说的,洗澡换衣,简单的收拾一下,洗去了一身的疲惫还有操劳,刮了刮胡子,他自己看着镜中的人都有点被吓着,眼袋都要掉到下巴处,毫无精气神像被吸干了元气。

  快速的熬了点粥,自己吃了点又给许安生盛了一些,再配上几碟小菜打包顺带昨日许蕙给的蛋糕一并带到了医院。

  许安生惊喜了片刻:“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品。”他没有接过还热乎的粥,而是指名道姓的要了桌边的蛋糕。

  果然最理解你的人还是亲人,殷歌惯着他给了蛋糕。

  许安生挖了一勺没有放入嘴里而是凑近了殷歌:“你先尝,你说好吃我再吃。”

  殷歌品尝了下,说实话这种东西他吃不出来什么好坏,都觉得甜甜的,绵绵的,口感好,再附加一条,口感醇香,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了,只能点头表示肯定。

  许安生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是还不错,不过这家你在哪买的,只能说是及格和我喜欢的差远了,一般般吧。”

  殷歌内心:是吗?

  他没有告诉许安生这是许蕙给的,自然不可能表明私下已经和她见过面了,只能撒谎:“随便买的,看着好看就买了。”

  许安生:“以后还有这好事记得多给我,我还想要。”

  殷歌:“你不是不爱吃吗?”

  许安生想了想,给了个郑重的答案:“是不好吃,但你给我的我就想要,只能是我的。”最后一句他就着粥边喝边说,嘟囔着殷歌听不太清。

  吃完饭,挂完水观察一晚第二日就可以出院了,两人无聊,殷歌刷手机,许安生打闹故意使坏在他的视线里一手盖住手机,殷歌就各种躲闪让他不能得逞,最后太过于无聊,许安生就开始玩起他涂上指甲油的那只手,从大拇指看到小拇指,再反复看回去。

  好不容易他才消停,殷歌也随着他爱玩就玩,没有躲闪,全权把自己这只手交给他了,丝丝暧昧就暧昧吧 反正这里又没别人,看不见。

  许安生玩着他的手,玩出了各种花样,就差他们十指相扣了。

  ——

  好不容易回到家,殷歌谨遵医嘱为许安生制定了份“每日饮食计划表”,该说不说,他的饮食是要加重管理,别人是一顿不吃难受,时不时还要来顿宵夜,他许仙是个仙人,辟谷登天,吃饭就是种折磨,做任务的事,和食物打着攻坚战,谁先脱贫谁就赢。

  看谁先把谁熬死。

  他带着自己的饮食表到许安生家,第一天身体没能适应不宜大鱼大肉,还是多喝几顿清粥吧,殷歌把表单给了许安生过目,他若无其事好像事不关己的点了点头,就带好衣服洗澡了。

  殷歌觉得有必要贴在一个显眼的地方时刻让他注意按时吃饭,向厕所大喊:“你胶带在什么地方,我把他贴起。”

  许安生顺着水声回应:“在沙发下的柜子里,你找找应该能看到。”

  依靠给出的具体方向,殷歌很顺利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坐在沙发上黏贴时,视线扫到了另一份也叫“计划表”的上面。

  蓝色的文件夹中有一张印有“计划表”加粗描黑的三个字突了出来,他抽出来一看,只一看就吓到放回了文件夹中,太阳穴一阵轰鸣作响。

  就算再怎么愚蠢他也看出了事态的不对,上面书写了各种如何剖析自己,抓到自己的字眼再蠢的人都能看出了不对。

  这整个一月都和之前所有的日子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关系,一夜间划清了所有的界限。

继续阅读:第22章 千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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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病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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