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生抬起头,风平浪静的,压根没因为他的话而有什么波动,静静看着诧异的殷歌。
殷歌一直腹诽该如何和他说这件事,谁知这人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周斯年雕的。”殷歌重复了一遍。
许安生说:“哦。”
他倒退一步:“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许安生二话不说,往前走了几步:“还不回家吗?我可太冷了。”他看着殷歌脖子上的围巾道。
“。”
他这是亲身体会的诠释什么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觉得许安生太难以捉摸了,无所谓的事情他能钻牛角尖,有所谓的时候,他又是漠不关心,完美拿捏他的情绪实在是件难事。
——
回家后,殷歌跟着许安生,停在了他家。
“我父母今天早上离开的。”
言外之意就是家里目前只有他一人。
许安生:“回去吧,回家休息。”
殷歌望了眼电梯上许安生楼层的数字,内心是拒绝单位,他说:“能不能不回去?”
许安生身子探进房内,很坚定:“身体不适,你回去吧。”
殷歌望了望他,又看向电梯:“也是,晚上还要去看看路闵给我发的邮件。”说着手指已经按上了电梯。
“回来!”许安生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想起:“进来吧。”
大门吱呀打开了一条缝,哪有什么路闵发邮件,路闵那货按时下班,怎么可能将工作带回家里,就算他真的发了,他也不会看。
殷歌嘴角轻轻上扬,钻进了许安生的家。
在沙发上屁股还没捂热,他就被许安生无情甩来的毛巾劈头盖脸的蒙上,伴随着的还有他的声音:“快去洗澡。”
殷歌拽下毛巾:“可不可以不洗,天冷我也冷。”
某人一个眼神,好像已经开始要给他定义为“脏小孩”。
寄人篱下,还是洗香香的吧。
等到卫生间开始有了水声后,许安生绷紧的身子才算松懈,吐出一口气给穆广季打了电话。
说他没反应那是装的,但他不能,他不能在殷歌面前表现出懦弱,从始至终这都是自己的事,强行将他带入,是他的过错。
“不是我说,你们约好的是吧,一个白天打来一个晚上打来,说吧,什么事。”
“我想去拍卖会,你有钱吗?”
果然,一票就干了个大的。
他那边在黑夜里点燃了香烟,关上房门,独自对着阳台:“要多少?”
“50万。”
“没有。”穆广季猛吸了一口,烟草在焦油下破裂,绽放出麻痹人心的味道,他没有骗人,他是真没有。
而且他知道这只是保守估计,恐怕不止这些钱。
许安生很平静:“知道了。”
夜晚风大,裸/露的皮肤接触空气,没过一会他的鼻子被吹得通红,穆广季狠狠搓了把冻红的鼻头:“殷歌告诉我了,你也应该知道了,真没想到啊,这小子藏得真深,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浴室没了水声,许安生猜想殷歌大概是在穿衣服,对电话里的人淡淡道:“什么目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一串“嘟嘟”声掐断了他们的通话。
穆广季释然般的在夜里吹了声口哨,他在床边碾压着烟头熄灭,他这里没钱,那许安生还能去哪索要呢?
他苦笑两声,是对命运不公的悲悯。
许安生关掉手机放在茶几上,走到浴室为殷歌擦拭头发,帮他吹干,透过嘈杂的电吹风声,殷歌小心觑着许安生的脸,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平淡,让他感到压迫。
次日清晨,许安生轻手轻脚的起床,殷歌还在睡梦中,他裹了羽绒服,关好房门,坐在自己车里冥想。
暖气也没有开,车灯也是沉寂,就他一人仰首躺在车倚上,看着车载时针转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
他要让华梧天认识他,他要让木然顺利被大众认可,他要拿回幼时的回忆,他还要和殷歌在一起,每一件事都像做大山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时间转到了8点,他一丝睡意都没有,一踩油门,凭着意识往前奔去。
他不需要导航,不需要定位,那个地方就在那,等着他。
像个牢笼。
去找许振华。
宋辉给他的太多了,他很难再次趁火打劫,即便他知道他会给。再加上宋辉不像许振华,后者在木雕方面有更多的门路。
他加足马力,弯道超车,往前飞奔。
许振华每日的生活起居10点到公司,现在8点,他还是在家里陪他的小老婆吃饭才对,许安生开车直接停在大门口,按了指纹打开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秦萧雅正坐在餐桌上和许振华共用早餐。
他冷哼一声,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果然如此。
秦萧雅对他突然的到来也是没有想到,脸色变得很难看看着门口站的男人。
许振华放下筷子,倒是没什么反应,像是早就料到会有今天:“吃饭了吗?陪爸爸一起吃饭吧。”
许安生扫视餐桌,一个眼神都没看向秦萧雅:“好。”
他忍者无比的恶心,味同嚼蜡的将南瓜粥塞进嘴里咽下。
饭毕,许振华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拭:“怎么了,有什么事劳烦许老师亲自跑一趟?”
许安生也放下碗筷:“能去书房说吗?”
许振华转身走在前面,秦萧雅再怎么也吃不下饭了,她始终是个外人,比不上哪怕多次顶撞的逆子,她恶狠狠的低头看向自己不争气的肚子,许振华像是有防备的一样,给她钱给她房,就是不给她一生和承诺。
许安生关上书房的门,直奔主题:“可以借我点钱吗?”
许振华:“没钱了?”
“还是你要去拍卖会?”
许安生脱下大衣放在沙发上,活动了下刚才开车过度集中而疲软的手腕:“你都知道了?”
“知子莫若父。”许振华瞥了他一眼道。
他忍住无比的恶心,仰视身处高位的人,那种道貌岸然让他恼怒,但他必须要去面对,去承担这份责任,
许振华好不容易当了回老子,先前都是他好言求着许安生回来,如今终于轮到他和他谈条件了。
他说:“要多少?”
“50万。”
“许安生啊,你还是不知深浅。你以为50万够吗?中间的过程你连他真人正眼瞧你都不配。”
许安生的左手别在身后,狠狠的握拳,手指扎进手心说:“那你说该如何?”
“我给你100万,你觉得呢?”
许振华看着他说。
许安生:“有什么条件?”
“你知道的。”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是秦萧雅端着水和药进来,许振华一口将所有的药吞掉,灌了几口水,换上西装外套准备去公司,胜利在握道:“怎么做这看你了,钱马上我让会计给你打过去,不过,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作为我的儿子你该怎么做。”
正要走时,他又说:“这里是你的家,随时回来。”
秦萧雅端着空杯不安分的看了眼许安生,知觉告诉他他们爷俩刚才一定是在密谋什么。
空无一人的书房显得格外安静,记忆中的自己足有好几年没曾回来,好像从上初中起,就是一个人在外租房住,到后面大学和许振华闹僵,每年的过年例行公事他都没有再回来过。
现在再看,家里真的是一点人味都没有。
秦萧雅送完许振华,正想着该如何与许安生增进感情,谁曾想许安生直接选择忽视他,一人上了二楼,留下她在旁尴尬。
笑脸逢迎的样子真像个机器人。
他熟门熟路的打开自己的房间,所有的装饰还和以前的一样,没什么变化,但房间很整洁没有灰尘,想必是他不在的日子里经常有人打扫。
他又去了母亲的房间,空空荡荡,与外面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空荡的只有四面墙,房间内连张床都没有。
许安生走向窗户边,以前母亲最喜欢坐在这里晒太阳,她总说靠近阳光的地方就能感受到温暖,可惜今天是阴天,窗户边也没有阳光。
他依靠着窗帘,掏出手机拨通周斯年的电话,电话那头响了一会才有人接:“许安生?”
是周斯年的声音。
许安生直奔主题:“我们见一面吧,你来定。”
周斯年刚到美术馆,他奇怪许安生怎么突然给他打电话来了,还要约他见面,正匪夷所思来着,殷歌冒了出来对他说了句“早安。”
殷歌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传进听筒,传到许安生的耳朵里。
周斯年冲他笑笑,退到一边相对安静的地方,刚想开口许安生说话:“马上吧,我去美术馆找你。”
他是华梧天的儿子,那理所当然当年的事情周斯年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些,不然他又是怎么能够去模仿母亲的雕刻。
所有的疑问可能只要见到他就可以解决了。
许安生关上窗户,下楼,一个招呼都没有,再次在秦萧雅的注视下离开,转身一个潇洒的背影。
周斯年挂掉电话,典型的标志性笑容上脸对殷歌说:“今天来的挺早啊。”
殷歌看着他,明明是各怀心事,面子上却什么事没有:“毕竟要忙拍卖会啊,周大哥,你说是吧。”
周斯年点头:“嗯,那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周大哥在木雕方面懂得多吗?我有些木雕方面看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