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生面对眼前怒火冲冲的殷歌,一时说不上话来,他只觉得肩膀疼,在殷歌大力的禁锢下被抓得生疼生疼的,骨头都要裂开了。
他还想再开口,谁知殷歌比之前更加用力了,声音都变得和往常不一样,更加低沉还有隐忍。
殷歌不能接受,原先的“器官捐献”,一次次的自杀,他到底在闹哪样,一昧的只知逃避,留他人为他收拾这烂摊子。
他娘的受够了。
殷歌:“这命是你的命吗,是吗,你有种做为什么没种答应!”
许安生原本没想过殷歌真的会跑回来,他就是脑子一热顺手发个信息的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看着他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心里就有些较真。
发信息那会,许安生心里还想着:不好好学习竟搞些有的没的。
可现在好了,殷歌这么反质问,虽然这事是他做的一切都出自他,但那种质问的口气,明摆着在他看来是种挑衅。
男人血液里天生流淌着胜者为王,不服输的品质,就算是错的,无理取闹那也是该自己占上风才对。
许安生直接抡了手臂,甩开殷歌控制他的手,冷冷的:“我他妈那是我的事,我要死要活那也是我的事,犯得着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你他妈倒是很能假惺惺。”
殷歌被他这么一打岔,气得好笑,和他没关系?
是啊,殷歌只觉得可笑,心里如被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冷到尾,和他是没关系,他就是吃饱了撑的,宁愿放人家鸽子,也要在这管他的屁事。他许安生是死是活,何日死怎么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命是人家的,手在别人膀子上,他在这瞎操什么心?
他许安生充其量就是他刚搬到这的邻居,再进一步,不过是出于一个尊师重道,除此之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殷歌双手放下,捏了捏眉心。
许安生的肩膀恢复了自由,酸痛还停留在其中,有点扎心。他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略微有些过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话已出口哪还有回旋的余地。
虎牙再一次压入了舌尖,这是他第一次见殷歌没有戴眼镜,鼻侧的小痣没有了镜框的遮挡,格外突出,衬得殷歌的鼻子挺拔非常。许安生安静的注视着它。
第一次,萌生了种想把它占有的想法。
殷歌阴郁布脸,声音放得特别低,从嗓子眼吐出:“和我真他妈没关。”说完,挥拳捣向许安生的侧脸。
许安生吃痛,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一步,半张脸都没了知觉,碰一碰也没有感觉。他舔了舔渗在唇角的血丝,真腥。
殷歌用力过猛,力的冲击还给他,迫使他的拳头火辣辣的,他不再理睬,踏出了大门。
许安生指尖抹了把献血,放在眼前看一看,真红。
和那日他割脉时一样,温暖而有冰冷。
接下来的几日,二人都和仇人一样,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在学校看到了也就当没看到,木雕课上,许安生也当没殷歌这个人。
就连大老粗——老谢都察觉出了端疑,他按着性子问殷歌出什么事了,殷歌漠视台上讲授黄杨木的历史,没有回答。
老谢只得怏怏缩回脖子坐好认真听课,殷歌愈发觉得无聊,手机也没什么好玩的,干脆关掉,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许安生在教导同学雕刻大模时,向后瞥到了装死样的殷歌,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直到下课许安生收拾完东西离开教室,殷歌才抬起身体。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望向外面。座位靠窗,下面就是篮球场。大一的时候,他也很喜欢打篮球,没事的话叫上一帮好友在篮球场上争锋对决,孰强孰弱一决高下。
篮筐下挥的不是汗,是青春,投的不是篮,是帅气。
如今自己大四,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也很久没这么酣畅淋漓的痛快一场了,想到这,殷歌热血上身,来了兴致往篮球场去。
男孩子的热情总能不谋而合,殷歌很快就混到了其中,这个节骨眼下大四还在打球的不多,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殷歌没有那么多顾虑打得着实尽兴,最后,在他的一个三分上篮下,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掌声。
鲜花可以没有,掌声必须有。
压抑了几天的情绪,殷歌总算放松了一会。
殷歌在水池边扑了几把脸,洗去了刚才沾染的汗渍。
旁边的水龙头被打开,也是同样从篮球场出来的人。
殷歌正打算走,无意中瞥了眼,停下了脚步再次确认——好像在哪见过。
应该也是大四的吧。
那人脸上的水珠还在一滴滴往下掉,随手挥掉了额前短发耷拉下的发丝,对上殷歌的视线,腼腆的笑了一下。
殷歌想起来了,是隔壁电子科学与技术的人,大二的时候学校运动会,报名参加的男子5000米长跑最后的一二名,他第二,那人第一。殷歌对他的印象不多了,大众脸,体格好,放在人堆里不抢眼。本来他也是被临时派去参加比赛本就是赶紧跑完赶紧拉倒的,对这位他的对手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叫吴巍,无畏,猛得向前冲。
殷歌和吴巍在一家咖啡店里找了个空地坐下,吴巍先是和他闲聊了一阵,后实在没什么话题就问了他大四后的安排,以及实习工作。
然而,殷歌给他的回答只是“没有,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殷歌同学表示非常惬意,吹着空调,听着咖啡店播得非常高雅的钢琴曲,和上世纪唱片播放的效果一样,古典风十足。
吴巍一个理工男,做得什么事情都想公式化一样,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每一步都有规划,遇到像殷歌这样脱离轨道的人一时还招架不住。
吴巍挠了挠他机械式的头脑:“没什么职业想做吗?我打算去申请一下我们学校最近和德国的那个交流项目,如果有机会,我还蛮想出去见识见识呢。”他向殷歌咧开嘴不太好意思。
殷歌嗅了口咖啡,真苦:“这很好啊,我觉得你可以的,能成的,bro 。”
告别吴巍后,殷歌一个人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吴巍说了那么多有一点还真说到他心窝了,他也的的确确该找个工作了,大学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混得好的有工作的毕业典礼学校邮寄学位证,混得差的亲自参加毕业典礼。
别到时候,全班的学位证毕业证都是他一个个给邮寄的,殷歌掏出手机准备向父母发个微信发个信息询问下意见,对话框已经打开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下,最终被关掉。
晚上,殷歌百无聊赖的在某58上搜罗有什么招聘信息,适合自己的工作,最后敲定了培训行业的的美术助教,暂时吸取些经验也好赚点零花钱,毕竟房租还有生活费,也是时候自己出了。
翌日,殷歌同学在西装和休闲中徘徊不定,他看着镜子里穿着西装的自己就像个卖保险的,立马换回了平日的衣服。
面试非常顺利,他在学校看着不务正业的,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手上大作也还算拿得出手,现在就差在他的工作照上贴张证件照就是完成上岗工作了。
殷歌只带了红底的,然而别人要白底的,殷歌只得明日再带来。他告别了培训机构的人,走在路上,跟着导航来到了家照相馆照了张白底照片,心满意足的拿到自己最后的临门一脚,殷歌才算彻底放心下心来。
照相馆后面是个古董集市,里面有很多新奇从未讲过的新鲜玩意,反正时间还早,闲着也是闲着,殷歌走了进去一探究竟。
市集上真的什么都有,除了一些店面,很多的都是临时为了出物来到这,大多摆了个垫子在下面,再把自己的宝物摆在上面,就算是一个合格的商品了。
殷歌一个一个看过去,有些路过的卖家还会喊一句,而有些的不只是他卖东西还是个顾客,一脸的大爷样,也不吆喝,就往哪一坐或者一杵,满脸的“你爱买不买。”
叫喊的也都是那几句“我这是好玩意”“清朝来的”“祖传的,还上过《鉴宝》节目呢。”
殷歌也跟着他们的介绍一个个仔细品鉴,不过没多大用处,他看不懂,认不出。
除了各个花瓶好看,做工精美外,什么也看不出。
他更往巷子深处走去,前面就是住宅区了,脱离了主体,没什么好看的,殷歌撤回脚步往回走,一个身影浮在了他的景象里。
下意识,殷歌吞咽了下口水。
许安生从这个住宅区出现,手上还拿了个包裹,他站在角落边的垃圾桶旁,点了根烟,烟灰簌簌被掸在垃圾堆里。
殷歌看到了他,脸立刻黑下来:见鬼,怎么在哪都能看到他。
他立刻往回走,可惜已经无济于事,许安生已经看到他了。
许安生把烟掐灭,烟头与垃圾融为一体,他站在原处看着他想遁入无形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我想吃麦当劳,你去吗。”
殷歌被叫住了,着了魔了,下一刻他出现在了麦当劳里。
许安生没有老脸,选了很久,最好挑了份儿童套餐,店员点餐的手指微顿了下,再三确认后按了“点餐”键。
麦当劳上餐就是快,这边点完没多久那边就让取餐了,许安生先是取了儿童套餐里的玩具,在桌上捣弄着。
殷歌无法,只好帮他先暂时拿着甜筒,最后,许安生手里的杰作组装完毕,他弓起身在殷歌为他举起的甜筒上大口从上到下一口顺了个便,不经意间嘴唇碰到了殷歌的手指。
他接过甜筒,殷歌缩回手指抵在他触碰的地方,心有余悸。许安生把手里的小黄人放到殷歌的餐盘里,“给你的,有点像你。”
殷歌蹙眉与这“他的翻版”来了个深刻的眼神交流,硬是没发现什么相似之处,看来这次许安生又是在唬他。
许安生胃口很好,或者说是儿童套餐量少,反正许安生是完完全全一点没剩吃完了。
饭后,他还开车把殷歌送回家。
今日,许安生接到一个电话,便向主人的住处去了。电话的主人穆广季,正是许安生木雕路上的老师,从一开始的入行到现在的痴迷,钻研,可以说穆广季在其中起了非常重要的部分。
穆广季告诉他这里有一个他非常感兴趣的宝贝,黄杨木雕。
千年黄杨木啊,能做成木雕并且保存完好是特别不容易考验雕刻着技艺的一项技能。许安生接到电话后直接开车到了这,他很好奇,还有谁能再次雕出黄杨木雕,直到他见到这个穆广季珍藏的宝贝时,他愕然了。
微小部分,人物手肘,指节的细节处理,游刃有余。
许安生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