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朕竟不知公主喜欢那把剑
沙真2020-12-28 00:044,978

  “皇上……公主已经睡下了。公主还说,她受了风寒,恐过了病气给您,这几天……不便侍寝。”帐外,小宫女珍珠低着头怯怯地说,心里哀怨为何公主要派自己来应付皇上。

  “不便侍寝?”简直要被气笑,被拦在帐外的裴渊冷冷扫了珍珠一眼,那股上位者的威严气势直把小宫女吓得打了个哆嗦。

  燕初晗,好,真是好样的。

  燕初晗居然躲着不见自己,权势无边的皇帝如今居然沦落到连自己的营帐都进不得的境地了。

  昨晚一夜无眠,今天白日里无论见了谁,裴渊的脸色都凝滞得令人胆颤,纵然不明所以,朝臣们各个都战战兢兢、谨言慎行,唯恐哪一句就得罪了皇帝。

  裴渊就这么等了一整天,也没见到燕初晗来请安,反倒等来个称病不出的拙劣借口。知道她是装病,加上他一时也不知该同她说什么,破天荒地,裴渊没有立刻去看她。

  没想到,待晚上他再来的时候,就被拦在了外边。

  轻轻转动手上的玉扳指,昏沉的夜色柔和地包裹着他的冷硬锋利,裴渊抬眼看了看帐中连灯都灭了的安静情形,强压下心头怒火,他吩咐道:“好好照顾你们主子,若是病得严重,朕会吩咐御医给她多开几副药。”

  接着,裴渊便转身离开。

  嘶,这男人也太小心眼了。

  听到裴渊说的话,燕初晗只觉得汤药的苦涩味道还哽在喉咙里,她躲在屋里装睡,但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呢——然后就听到裴渊威胁自己要给自己多来几副药。

  她数着日子呢,这两天绝对不要见裴渊,至少今天不见。

  她心里的那把小算盘打得利落响亮——等裴渊这两天怒气消散了,她再卖乖装怂地哄哄他,兴许这般就好了。

  毕竟裴渊身为男主,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裴绘的悲剧根本和她这个炮灰小女配没什么关系,切莫为难于她——至于裴渊这两天会把怒火撒在哪个倒霉蛋身上,燕初晗可就管不了了。

  燕初晗默默祈祷,祈祷裴渊不要因为燕王室和温家的罪责而迁怒于自己,可再想想温家几近灭族的下场……燕初晗又抱着被子默默地怂了……

  裴渊再是正直,可他毕竟是帝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从来不是一句戏言。

  就这样,燕初晗居然真的在营帐里躲了两天,她说不让进,裴渊也就真的不进。

  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裴渊这小心眼的男人居然说到做到!他居然每天都遣小禄子来送汤药,一碗比一碗苦,还非得让小禄子看着她喝下去才行!

  一开始,燕初晗还强自忍耐,哪怕刚入喉便反胃得干呕流泪,她还是硬是咽了下去。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燕初晗还刚起身没多久,睡眼惺忪地靠在珍珠身上听她说这几天春猎的事情,她这几日总是睡得不安稳,睡醒后比未入睡时更显疲惫。

  容儿消息倒是灵通,一会儿说李家的小公子表现英勇,得了皇上的封赏了,一会儿又说张家的姑娘敬酒辞说得极好,赢得一片掌声了,燕初晗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概没听进去。

  就在这时,小禄子便来给她请安了,端着又浓又苦的汤药,还是两碗。

  燕初晗闻着那要命的味道立刻就清醒了。

  小禄子赔着笑脸进来,殷勤地问候:“奴才请永淳公主安,皇上吩咐奴才来给公主送药,还让奴才来问问公主身体可好些了?”

  “你今个来得倒是早。”燕初晗点头示意他起身,无奈地看着容儿把那两碗散发着清苦味道的汤药接过。

  “今个儿有箭术大赛,皇上起得早,咱们做奴才的难道还能懒骨头吗?”小禄子答道,接着又刻意说:“唉,陛下这几日睡得都晚,就算春猎期间也公事丝毫不放松,劳累得很,没个人劝着是真不行。”

  燕初晗眼珠子一转,装作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只是抬手拨弄了下水晶瓶里的桃枝,那嫩红色的花骨朵似她的唇色。

  实在是喝不下去这一日比一日更苦的药了,燕初晗语调里带着恳求,“既然今日忙碌,公公您便先回去伺候陛下吧,这汤药我晚些喝。”

  小禄子挤出一个笑,“皇上挂念着公主呢,特地吩咐咱看您喝了药才放心,咱偷懒不得。”

  委屈地一皱眉,燕初晗嘴唇轻轻张合几下,低垂着眸子,负气的话到底没说出来,毕竟小禄子只是个听命办事的下人,她不欲为难他。

  苦着脸,燕初晗伸手端起其中一碗,粉莲瓷勺子隐没在墨茶色的汤药中,燕初晗刚捏起勺子往嘴边递,就被浓郁的药味刺激得犯恶心。

  小禄子不胜贴心地补充道:“公主身体总不见好,陛下特地让御医改了方子,良药苦口。”

  “当啷!”燕初晗闭着眼把瓷勺轻轻丢回了碗里,发出清亮的脆响,药汤轻漾,好在没有溅落。

  裴渊这是蓄意报复!

  存了心要用苦得掉舌头的汤药逼自己,燕初晗恨不得控诉他虐待自己。

  燕初晗用涂着蔻丹的指甲掐下一朵鲜嫩的桃花,随意地扔在桌上,星眸一抬,瞧了眼并排站着的容儿和珍珠道:“替我梳妆打扮。”

  “今个儿我身子好多了,外边儿阳光也不错,咱们出去晒晒太阳。”

  容儿和珍珠机敏道:“是。”

  小禄子那叫一个喜笑颜开:“公主既然好些了,出去走动走动也是好的,皇上正在射奕场上呢。”

  燕初晗又气又委屈地用眼神责备他,而完成了裴渊吩咐的任务的小禄子丝毫不觉内疚。

  谁也没再提那辆碗要命的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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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扫蛾眉,粉黛略施,燕初晗一身荷青色的云锦长裙,梳着乖巧可人的同心髻,发上别着两把色调舒服的紫瑛玉梳,清丽又脱俗,和她往日明艳娇媚的模样不同,却是仙气十足,有如玉荷。

  小禄子引路,容儿和珍珠跟在燕初晗身后,一行人朝着射奕场走去。

  刚踏进射奕场,燕初晗就脚步一顿,入目正巧就是一个粉面桃腮的姑娘正满眼崇拜地看着裴渊,两人距离不远,那姑娘笑意璨然地正对面色漠然的裴渊说些什么。

  许是草原上风大,那姑娘清脆的声音一字不落地被吹进燕初晗的耳朵里。

  “多谢陛下夸奖,臣女的箭术是小伯父亲手教的。除了射箭、舞剑,臣女还善骑术,若是能有幸和陛下一齐打猎,定要让陛下看看臣女的本事!”

  如今,这几天的恐惧被她全然抛却到了脑后,她现在不是不敢见裴渊了,她是不想见。

  这位多才多艺的小姑娘便是文冉冉了,不远处文澍将军也站在一旁。

  纵然燕初晗知道裴渊约莫是对文冉冉无意,可是一想到文冉冉后期会入后宫,会一直用那样崇拜的眼神看着裴渊,她就不快活。

  可真是要命,一个文冉冉就让她这么难受,若是日后遇到了原女主夏烟诺……燕初晗简直不敢往下想。还不如让她一直醉着呢,醉到连情敌都觉得能欣赏得下去的地步,或许她心里还舒服些。

  听着文冉冉轻快的声音,燕初晗心口胀胀地,一边酸不溜秋地腹诽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还会高等数学呢,一边默默地缩回脚步,恨不得转身就走。

  小禄子见势不妙,赶紧大声道:“永淳公主到——”

  裴渊侧身,便看见燕初晗把已经转了一半的身子又转了回来,先是苦大仇深地剜了小禄子一眼,然后才慢吞吞地走过来朝自己福身行礼:“参见陛下。”

  瞧着她这般的姿容绝色,裴渊眸光格外深邃,可一想到她刚刚那副姿态,他又觉得怒火中烧,太阳穴胀得生疼——这是怎么个意思,既已都来到这儿了,为何又想走,她竟是这般不想见自己吗?

  “病可好些了?”裴渊睨了她一眼。

  燕初晗抿出一抹微笑,走上前说:“妾好多了,多谢陛下关心。”

  实在是恭敬得挑不出错处,若不是清楚她平日里有多不规矩,裴渊也不至于如此敏锐地觉察到她正在闹脾气——她口口声声要效忠于他,对他别无二心,却把裴绘的死因瞒了个彻彻底底。哪怕如此,他也没有因此对她有过一句重话,她如今倒是闹起脾气了?

  待燕初晗走近两步,一旁的文将军颇为守礼地抱拳道:“见过公主。”

  文冉冉虽然看不惯这个前朝公主,也压根不信什么生病的说法,但是见文将军都行了礼,也只好冷着脸福身:“臣女见过公主。”

  燕初晗虚扶了扶她,道:“不必多礼。”

  文冉冉只觉得她在装模作样,心上一计,不怀好意地问道:“臣女正跟陛下讨教箭术呢,不知公主可要也来露两手?”

  燕初晗面不改色,“我自然比不得文姑娘这般女中豪杰,我并不会射箭。”

  文将军为人传统端方,不喜文冉冉这般话多,便对她说:“公主娴静,不比你这孩子这样闹腾。”

  燕初晗摇摇头,发髻上的玉水滴轻轻晃,她对文将军笑着温声道:“文姑娘将门虎女,性格豪迈活泼些,无妨。”

  裴渊目光在燕初晗白皙的小脸上扫了一圈,莫名地觉得那对着文澍的微笑格外刺眼。

  文冉冉听她这样夸自己,反而更加别扭,压不住心思地扁了扁嘴,又问:“既然公主看不上我这舞枪弄棒的把戏,估计公主是那高雅之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文冉冉这样问,正是因为她从未听闻这位永淳公主有何才名,只把她当成个无德无才、靠美艳皮囊上位的草包,所以才故意叫她难堪。

  只不过,她如今年纪还太小,不知道她这般心态有多可笑——正是因为知道,若是论美貌,她无论如何都远在燕初晗之下,所以她才要从别的方面来胜过燕初晗,不过是自视甚高却又不得不自我安慰罢了。

  谁知,燕初晗居然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眼眸清亮地闪了闪,继而眼底沁出丝丝缕缕的笑意,勾唇一笑,狡黠灵动得像只小狐狸,她说:“确实如此。”

  毕竟她可是尤克里里初级爱好者,五子棋常胜玩家,初中硬笔书法一等奖获得者,小学漫画组亚军——这不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嘛!

  文冉冉愕然,完全不相信燕初晗有何才能,若是有,怎么从未听闻?

  但凡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哪家的女儿不是才名在外,为的便是日后觅得一门好亲事,前朝那几位得宠的公主莫不如是,怎得燕初晗偏要藏拙?

  文冉冉正打算急性子地追问,好在文将军知道她好胜的个性,比她更早开口道:“公主才情过人,小侄女性子最是急躁,这次春猎回去,臣定然多叫她读书练琴,好好磨摩她的性子。”

  这话便是说给文冉冉听的了。

  文澍如何能不知道自家侄女的心思。今日文冉冉一听他要来见皇上,便死皮赖脸地跟在他身后,若是不让她去,她就搬出自己早逝的大哥,说要去他大哥的牌位前告状。他实在被气得没法子,只好带着她来射奕场,万幸皇上并没有责怪。

  燕初晗感激文将军的解围,眉眼弯弯地笑着说:“文姑娘聪明过人,学什么必然都是一点就通,文将军不必担心。”

  听着他们俩这么一来一回,裴渊和文冉冉心里都升腾起莫名怪异的情绪——裴渊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得力干将文澍看起来竟格外碍眼,而文冉冉则第一次觉得被人夸奖是这么一件令人浑身不舒服的事情。

  “朕往日只知道公主厨艺精妙,倒没见过你弹琴作画。”裴渊声音寒了几分。

  燕初晗抬眼便撞上裴渊眸子里的怒焰翻涌,可她如今却是不怕了,精致小巧的下巴一扬,得意又姣美地给他递了一记眼神,眸子里藏着醉人的星河,“妾多的是陛下不知道的本事。”

  那灵动又夺目的神采,晃得裴渊刹那失神,垂在身侧的手慕然紧握——燕初晗这个摄魂夺魄的妖精!

  被冷落在一旁,文冉冉被燕初晗的笑刺激得咬紧了下唇,握了握手中的弓,急急地插话:“好在这会儿是春猎,臣女这不值一提的雕虫小技还有点用处,只是不敢在皇上面前自诩精通了。臣女最是佩服皇上百步穿杨的本事,陛下可愿教教臣女?”

  裴渊的声音和他袖袍上的竹香一般清冽逼人,“文澍箭术极好,他教你足够了。”

  燕初晗瞧着文冉冉和裴渊挨得那样近,裴渊也不避避嫌躲远点儿,她这么一想就心里堵得慌。

  许是愤怒壮胆,她竟故意也朝着文将军那儿走近了一步,对他说:“文将军春猎首日一举夺魁,实在是箭术了得,称得上是当朝第一,令人钦佩。”

  裴渊眯了眯眸子,眉若弯刀,气势迫人,纵然喜怒不形于色,文澍也敏锐地感知到他的不满。

  文将军拱手谢道:“多谢公主夸赞,臣实在当不得此虚名,若是论箭术,皇上和凌将军都在臣之上。”

  燕初晗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凌将军“是何许人也,也就没多在意,只是继续笑说:“将军谦虚了,我瞧着文姑娘那日舞剑,这必然也是文将军教导的了,文将军当真是武艺全才。”

  虽然不喜欢燕初晗假模假式地夸奖自己,可文冉冉由衷地佩服自己这个小伯父,他可是他们文家的顶梁柱,她心里的大英雄。

  所以听到燕初晗这么夸奖文将军时,文冉冉颇为自豪地说:“何止是武艺全才,就是论文采,小伯父也不输文臣!他不仅武艺了得,还精通兵书,善书法水墨,臣女那日的剑就是小伯父亲手绘制然后找人替臣女打造的呢!”

  燕初晗轻轻挑眉,唇角笑意更深,声音娇纵又清甜,露出两个甜软的梨涡,“我也极喜欢文姑娘那日的剑,好生有气势。今日我便厚着脸皮向将军也讨要一副设计图了,还请将军也为我设计一把小剑,好让我收藏。”

  文将军微微一愣,不敢应答。

  裴渊眼底迅速弥漫生冷的戾气,语气用得极重,声音像寒冬深夜的冰凌:“朕竟不知公主喜欢那把剑。”

  那日,她向自己讨要的明明是剑坠子!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燕初晗还朝他笑了笑,轻轻柔柔地说:“妾不敢太贪心,之前向皇上讨要的小弓便罢了,陛下替妾找个好的工匠,到时候把文将军设计的剑给打出来吧。”

  再不要什么弓箭了。

  既然文冉冉同他讨教过箭术,她便不要他教自己射箭了。

  只是,裴渊哪里能懂她曲折的心思,胸中的滔天怒火灼烧着她身体的寸寸血肉,他再是冷静自持,也无法接受燕初晗这般跟自己作对——先是当着他的面称赞旁的男人,继而又说不要自己的东西,偏去讨要旁人的一幅图。

  真是好生放肆!

继续阅读:第十六章 可还有其他瞒着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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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帝台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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