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回忆断断续续地从燕初晗的眼前闪过，再睁开，回忆又像晨雾一般变得模糊。
从她穿越来的那一天到如今，她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小半年，若不是此次春猎，裴渊带她一齐来草原围猎，她当真要在宫里待得要闷坏了。
其实她是个挺能给自己找乐子的人。
她以前就是好动的性子，无论是木工还是烹饪，她都乐得倒腾。只不过穿越来以后，她还是低调为上，在揽月殿里做木头模型实在太不符合公主的身份，只能偶尔做点这儿吃不到的小甜点给自己解解馋。
而且她从小就喜欢看闲书，什么类型的书都乐意看看。为了打发时间，她来了这个世界以后，揽月殿里的那些游记史书她都已经看了个七七八八。
可惜她来了这女人不能为官的年代，而且还顶着个前朝公主的要命身份，看的书再多也无用，她还是谨小慎微、安安分分地当个花瓶好了。
或许等裴渊抓到了燕复，再放自己离开后，她可以找个远离京都的地方，隐姓埋名地开家小酒馆。努努力，总是可以养活自己和小侄女燕如岚的。
燕初晗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如是想。
天已经亮了，她睡得不大好，但裴渊还没醒。燕初晗窝在他怀里，借着温柔的晨光仔细看他面庞，不免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俊美，不愧是古言男主，造物主对他偏爱有加。
裴渊挺拔的鼻梁上有一处突起的驼峰，燕初晗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她发誓真的是很轻很轻的一下，可是裴渊还是立刻警觉地醒了过来。
悄摸摸地把作乱的手收回来，燕初晗抿唇一笑：“陛下早安。”
在遇到燕初晗前，裴渊倒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早安晚安的问安方式，可如今也听习惯了。他掀帘看看外面的天色，再低头对上怀中人的眼睛，他的目光暗沉起来：“你醒得倒早。”
燕初晗如今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定位，尽职尽责地勾引着裴渊，把脑袋靠在裴渊宽厚的肩上，拽着他的手搁在自己的额角，声音软糯道：“妾睡得不太安稳，总是做梦，头有些疼，陛下给揉揉。”
也就只有她了，当真娇纵坏了。
裴渊眸光渐深，心里虽然想着不能让怀里的小家伙养成得寸进尺的毛病，也依旧什么也没说，依言轻轻地帮她揉起太阳穴。
他问：“都梦到什么了？”
燕初晗轻轻巧巧地答：“忘了，一醒来就忘光了。”
从这个角度，裴渊看不见她的神情，只是觉得正常，梦这种东西本就是容易在醒来的那一刻如潮水一般退去。可若是他看见了，他必然能捕捉到她一瞬间的敛眸，和被遮掩的难过。
燕初晗在撒谎，她又梦到了裴渊和未谋面的原女主在一起的场景。
裴渊沉声道：“你连着两三日不舒服了，今日必须让随行御医替你把脉。”
一听这话，燕初晗眉头都皱起来，愤愤道：“妾不想见御医，每回儿他们来把一次脉，就要给妾开一方苦得掉牙齿的药。”
“听话。”
燕初晗撇了撇嘴巴，也不要裴渊替自己揉太阳穴了，负气地把他推开，然后拽过被子捂住脸，把自己从他身边挪去床铺另一侧，一连串动作倒是称得上一气呵成。
瞧着她这小孩子似的脾气，裴渊实在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看着团在锦被里的娇气包，他无奈侧身把燕初晗给捞了回来，瞧她露出一张气鼓鼓的小脸，他捏了捏那嫩嫩的脸颊，道：“给你准备了蜜饯和牛乳糖，莫要再闹了。”
燕初晗别过脸去不看他，闷闷地说：“天天喝药，烦都烦死了。”
语气里的失落被抱怨藏得极好。
燕初晗清醒得很，裴渊对她好得简直不寻常。
虽然她解释不清为什么裴渊会碰自己，或许是自己的出现造成了剧情的漏洞，但她需得清楚裴渊只是在利用自己，也清楚自己不是裴渊命定的良人。若是她沉沦了，日后剧情应验，她怕自己……会承受不住。
可于她而言，越是清醒，如今的柔情越是蜜里藏刀。
利用自己其实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她和裴渊本就是交易一场，她出卖情报和肉体从裴渊手里换自己的命。
只是这小半年来，裴渊给了她独宠的殊荣，时不时就赏赐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平日里比她自己还关心她的身体。
再如何，她燕初晗也只是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少女，再怎么告诫自己不可动心，自己只是个女配，她还是忍不住妄想……又帅又温柔的男主，谁能不喜欢啊！
若不是她每天早上都得喝一碗微苦的汤药，她恐怕早就被裴渊对她的好给冲昏了头脑。御医没有言明那是什么汤药，她也从来没问过，但她又不是没看过宫斗剧，可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避子汤吗？
新登基的帝王怎么会让前朝的公主诞下皇嗣呢，不必想也知道这不可能。
好在她如今对裴渊还有些用处。
两个月前，她凭着记忆告知他燕复那几日会在安东一带出现，最有可能在当地的医馆出现。尽管裴渊派去的人带回的密报是仅仅发现了燕复的余党，并没有找到他本人，但她至少向裴渊证明了自己当时说能帮他抓到燕复并不骗他的。
这才是裴渊愿意继续留着自己的原因吧。
燕初晗轻叹一口气，扶着裴渊放在自己腰间的大手，轻轻地将头抵在他的肩上，轻声说：“咱们起来吧，妾会乖乖喝药的，但是等回宫了，陛下得赏妾一个小厨房。”
她惦念了好久了，之前一直觉得这样搞特殊会不会太惹眼了，现在她觉得吧，趁着裴渊如今还愿意哄着自己，赶紧多犒劳犒劳自己。
裴渊自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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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象征王权的都城，在草原这般恣意的地方，人们的神经都放松些，平日里待在府上不出门的女眷们大多都低声交谈着，毕竟是难得的交际机会。
燕初晗梳洗打扮得仔细，她今个儿这一身火红的劲装是她早早备下的，连搭配的靴子都是让裴渊帮着一起挑的，花了好些功夫。
纵然她在宫里没有自己的耳目，可她也不是聋的瞎的，朝上民间都说自己是魅惑圣心的妖精，揣测她是前朝太子留下的卧底，是不可留的祸患。
既然给她的评价都这么高了，她也不能对不起他们对自己的期待呀！
装扮一新的燕初晗先是去了女眷们等候的地方，火红的劲装，凌厉的发束，如同烈日下灼目的火焰，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生机勃勃，甫一出现就夺得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定定神，在人群里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对方也看见了她，都过来和她见礼。
“永淳公主来了，今日打扮得真是靓丽。”
说话的是蒋容华，一身墨绿色的长裙，浓妆艳抹，颇有气势。跟在蒋容华身后，浅粉色裙装的则是姚美人，妆容素净，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裴渊一直未下令选秀，宫里如今除了燕初晗，就只有这两位小主，且两人都是从王府跟来的。蒋容华性格跋扈些，姚美人则看起来怯懦胆小，燕初晗如今两人都认得了。
虽然燕初晗印象里不记得原文里有提过蒋容华，但她是记得姚美人的。姚美人家世不好，平日里都是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被别的宫妃欺负了也不敢吭声，一开始女主还同情她，替她撑腰来着。
可没想到，谁都能欺负的姚美人居然敢给女主下毒！
知人知面不知心，燕初晗对这种阴阳人怕得很，不大跟姚美人交际。
虽说跟蒋容华的初次见面不太愉快，而且蒋容华说话也很不中听，但她也没刻意为难过燕初晗。所以燕初晗便觉得，蒋容华这种心直口快的人总比两面三刀的人好相处，而且蒋容华也不属于原文里特别能作妖的炮灰女配，燕初晗也没那么提防着她。
一来二去，两人偶尔还能说上几句话。
说起那些个特别能作的女配，按理说此时她们应该已经进宫了，可是事实上却没有。燕初晗猜测是自己的出现打乱了原文的时间线，所以她们才迟迟没有上线。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燕初晗悲观地想，会不会是自己把那几个女配的作死戏份都抢了？
天呐，千万不要！
无论如何，不管自己到时候再怎么吃醋，她一定要有眼力见地为女主让路。
毕竟女主光环无敌，挡女主路的女配都得成炮灰。
“公主？公主，你发什么呆呢？”蒋容华伸手在燕初晗面前晃晃，一脸疑惑地问。
燕初晗这才回过神来：“啊，抱歉，我昨晚睡得不好，今个儿有点迟钝。”
蒋容华挑眉，“看来公主侍奉陛下太过辛苦。”
这话听着太有歧义，燕初晗脸颊微红，连忙转移话题道：“时辰不早了，咱们且去集合的地方吧。”
燕初晗有意让三人并列走，蒋容华没有礼让的自觉，姚美人却不敢逾矩地慢她们半步。所以，局面便变成燕初晗和蒋容华并排走在前，姚美人走在蒋容华后面，女眷们毕恭毕敬地跟在她们后面去了集合的地方，心思各异。
前朝已灭，照理说燕初晗已然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公主，皇帝又未给她封号，也算不得名正言顺的宫妃。可，那又如何？
裴渊坐在上首正中的位置，王公大臣、京城权贵分坐两侧，燕初晗和女眷们一起福身行礼：“陛下万福。”
“免礼。”
裴渊见她脸色比晨起时好多了，原本严肃的神情稍微松动，眼中寒霜也渐渐消减。他抬手示意身侧特地预留的空座位，道：“公主。”
燕初晗目不斜视地走到他身旁坐下，努力不去在意底下人打量她的目光。裴渊抬眸看了身边红衣乌发的女子，似乎察觉到她的紧绷，在桌下轻轻握了握她的小手，声音压低道：“公主不必紧张。”
燕初晗有些僵硬地侧身，对他小声地问：“很明显吗？这次比上次宫宴的人还多，妾有点紧张。”
她一侧首的瞬间，柔顺的发丝轻轻晃动，露出白皙小巧的耳垂和耳侧暧昧的红痕。
“无妨。”裴渊的眼神一瞬间浓黑如池墨，“若是知道公主穿上这一身如此夺目，朕也不愿让公主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
又娇又媚，精致惹眼得想让他把她藏起来。
燕初晗愣了一下，然后嗔怒地瞪他一眼，可惜红着脸没什么气势，接着又极快地偷眼看了一圈底下人的脸色。
纵然他声音刻意放轻，可底下坐着的习武之人不少，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他便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说这般轻浮的话。
脸上的红晕未消，燕初晗挪开眼神不去看裴渊，心里却是在咆哮：往日只有她撩拨男主的份，今日裴渊居然来撩拨自己了！
天呐，裴渊你克己复礼的人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