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妾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
沙真2021-01-01 22:453,112

  看着燕初晗睡得沉,裴渊抬手将锦被往上一拉,将她仔细裹起来。女子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一只胳膊搭在他腰间,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格外依赖信任的模样。

  越是如此,裴渊心中的柔情越甚。

  他知道蒋容华一事对她的伤害,此事他责无旁贷。他醉心政事,对后宫之事实在不耐,况且那两个从淮南府带来的女人先前一直安分,所以他才放松了警戒。

  他该想到的,燕初晗能依赖自己,便自然不是什么心机深重之人,天真地相信蒋容华所言,自然是有可能的。被自己当作朋友的人所陷害,她定然是痛极了。

  裴渊捏了捏眉心,继续看这几日落下的折子,烛火轻轻摇曳,夜色更深,将今日所有的荒唐戏码逐一淹没,归于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禄子轻手轻脚地进屋添热茶,见此情景,也不敢多看,只是小心翼翼地替皇上换了茶盏,点了新烛。

  正当他准备退下时,却听见公主细细地呢喃了一声什么,小禄子一愣,以为自己惊醒了公主,半边身子都僵了。

  回头一看,却看见皇上脸色不知为何沉得骇人,一掌按在桌案上,上面突兀地暴起几根青筋。

  心惊胆颤之际,又听见永淳公主小声地喊了三个字,这一回儿小禄子听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

  永淳公主念的是——“文将军……”

  小禄子惊惧跪地,却一字不敢言。

  裴渊面色晦暗地看着怀里的女子,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使力,眉头紧皱,鬓角被一层薄汗打湿,唇瓣轻轻翕动。

  原以为她是为了气自己才故意跟文澍多言,他虽介怀,但并未多思。如今这一出又是为何,躺在自己怀里,梦里居然还惦念着文澍,他们俩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关系?

  裴渊按着桌角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狠狠地摩挲桌案的横棱,气得胸腔很是起伏了两下。

  他慢慢把怀中人往上拢拢,压低了声音,若有若无地在燕初晗的耳边轻声问道,语调里是不可细想的鸷狠狼戾,“公主梦见了文将军什么?”

  感受到裴渊的气息,燕初晗睡梦中仍下意识地靠近他,额头抵在他的胸膛,语不成调地说:“梦见……文将军……一箭当胸……”

  一箭当胸?

  裴渊眼神一滞,长眸微眯,掩下其中的暗潮。

  从燕初晗第一日见他的那满眼的迷茫惊异,到他无论如何查都查不出她和宫外有丝毫联系,但两月前她还是准确地点明燕复会出现在安东一带——记忆纷至沓来,裴渊心底的惊涛骇浪愈发汹涌。

  紧接着,怀中女子的又一句梦话把他从思绪中挣离,燕初晗的睫毛不停颤动,声音低落得含颤,“不要……不要文冉冉进宫……”

  裴渊心头一松,语带诱哄,“好,不让她进宫,朕只要公主。”

  话音刚落,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略微一愣,仍只是把她拢得更紧,轻拍她的背,低声哄她:“公主莫要多虑,朕不让文家女入宫。”

  听到“文家女”这三个字,虽然紧闭着眼,燕初晗的眼珠子仍是骨碌碌地滚动了一圈,然后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睛,却是没有焦距,并未清明。

  声音反而意外地笃定干净,像是轻轻的哀叹道:“她还小,不必死。”

  裴渊看向她迷蒙的双眼,动作僵了一瞬,心间的猜疑几乎如沸水煎熬他的神经,向来不信怪力乱神之事的他无端地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心中竟生出淡淡的恐慌。

  他上下顺着燕初晗的背抚弄,问道:“为何?为何……她会死?”

  燕初晗的眸子动了动,似乎是在看他,可视线依旧是涣散的,她颇为疲惫地松了手上的劲,然后闭上了眼。像是又匆匆堕入沉睡,

  可不过数十秒,她又紧紧皱起眉头,从喉咙里发出猫儿一样的呜咽声,长而卷翘的睫羽下,有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悬在下巴尖儿,砸在裴渊的手背。

  后悔顿生,裴渊笨拙地伸手替她擦掉眼泪,却探得燕初晗的皮肤一片灼热。

  燕初晗无意识地蹭弄裴渊的指尖,带着哭腔低低念叨:“因为……夏……烟诺。”

  裴渊眉目低沉,默念着燕初晗无意道出的这个陌生名字,瞥了一眼仍跪在门口不敢出声的小禄子,冷声道:“去请御医。”

  小禄子连忙叩首,“奴才遵命。”

  估计是永淳公主的身子又出了问题,小禄子连忙后退着离开,还为来得及阖上门,又听见裴渊一道冷肃的吩咐。

  “召文澍和凌镇入宫。”

  小禄子答道:“奴才谨遵皇上旨意。”

  梦中光怪陆离,燕初晗只觉得身子很沉,很热,被看不见的细线拉扯着四肢,动弹不得,有弥漫的雾气蒸腾着她的五脏六肺,连身躯里的脊柱都在发烫。

  曾经的记忆如同被击碎的瓷片,被磨碎,被抛在空中,纷纷扬扬地消逝在黑暗中。原作中的一幕幕,具体描写的,一笔带过的,皆如同无声的黑白电影,寂静地上演。

  ——燕复绝望而疯狂地狞笑

  ——武黎面无表情地倒在地上

  ——夏烟诺满眼柔情地抿唇一笑

  ——文冉冉浑身瘫软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文将军在边疆被一箭穿心,死于非命

  ……

  如此种种,反反复复,一幕又一幕,燕初晗如同溺水的人,无力挣脱,快要窒息。

  “公主。”

  是裴渊的声音。

  燕初晗猛地睁开眼睛,眼睛里满是惊恐。

  一直候在床榻旁的裴渊见她醒了,这才放下心来,心疼地碰了碰她还有些热的脸颊,燕初晗抬眸看他一眼,才发现他看起来格外疲惫,下颚上有短短的胡渣。

  她费力地抬起一只胳膊,裴渊便直接连被子带人地把她抱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坚实可靠的胸膛上。燕初晗眼睛干涩,可还是想要流泪,她想要伸手去摸摸裴渊的脸颊,可是举到一半就没了力气。

  裴渊捉住她的手,听见她用微哑的声音说:“妾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

  裴渊吻她细小的指尖,“没事了,你只是发烧了,现在已经退热了,不会再做噩梦了。”

  燕初晗迟钝地重复道:“发烧……”

  裴渊啄吻她的发心,说出的话既是苦又是恨,“药性相冲的毒还未除净,你又思虑过重,病情反复。没事了,热病去了,公主便好了。”

  说到最后,裴渊对蒋姚二人的厌恶更重,对后宫女子争宠的龌龊手段越恨。就是这般刃不见血的手段,逼死了他的母妃,扼杀了他的妹妹,如今又把燕初晗折磨得病情愈发地重。

  刹那之间,他改变了主意,原本为了让燕初晗少些非议,也因为蒋容华下的药剂够重,索性就让姚美人直接在姚府慢慢地等死。

  现在,他决定收回自己的仁慈,让姚美人今晚便不治身亡。

  燕初晗脱力地叹气,“原来妾病得这样严重。”

  裴渊眉心挣痛,咽下堵着喉咙里的那股恨意,说道:“公主本就体弱,多思伤神,往后莫要这样了。”

  燕初晗手脚慢慢地有些力气,费力地动了动身子,倔强地非要环住他的腰,硬是把自己折腾得微喘。

  “乱动什么?”裴渊按住她的腰。

  燕初晗抬头看他,努力地碰了碰他的下巴,被胡渣刺了一下,眉眼一弯,道:“知道了,下次不胡思乱想了。”

  说完,她还有些难为情地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说:“妾以前就是想得太多了,还以为陛下每天给我喝的补汤是……是避子汤呢……”

  裴渊竟不知她这样想过,默了默,捏着她瘦弱的肩骨,问她:“怎么这样想?”

  那汤药就是为了给她调理身体的,御医诊断燕初晗体寒虚弱,不易受孕。为了防止燕初晗多思,彼时也试图克制自己的欲念,未曾告诉燕初晗那汤药的目的,也不想告诉燕初晗他为了她,其实思虑周全。

  燕初晗抿了抿苍白的唇,垂眸不语。

  也不是她非要逼着自己多思多虑,只是蒋容华一事确实是让她有些心碎,姚美人也和原文中一样行了下毒之事,尽管这一回她并不是主犯,但也是有意无意地走上了原文中的命运。

  她惶恐,她害怕。

  她害怕自己也会被原作的剧情推回原先的命运,怕裴渊还是会爱上那个尚未出场的原女主。

  她从来不擅遮掩自己的神情,做不来不动声色的假象,裴渊等了一会儿,才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四目相对时,他看清她眼底的淡淡担忧。

  裴渊叹气,“不是说了莫要多思,公主又在忧心什么?”

  是啊,忧心无用。

  “其实……妾刚刚梦见燕复了……”燕初晗慢慢地说,扣紧他的手指,闭上眼睛。

  裴渊眉头皱得死紧,一口气堵在胸口,他竟然如此不愿意在此刻和燕初晗谈及那个逃离在外的前朝太子——而分明,当时是燕初晗主动说能助他抓获燕复,他才决定将她留下。

  他反手笼住燕初晗的纤细五指,说:“待你病好了再说。”

  燕初晗并没有顺着他的意,而是像是想要印证什么似的,疲乏的感觉让她的声音有些虚飘,“妾梦见,燕复要去一个月后青阳城的拍卖会。”

继续阅读:第二十章 又在闹什么?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亡国公主帝台娇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