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留一个废人做什么
沙真2021-01-13 00:023,076

  青阳城离京城并不算远,快马加鞭七八日便能到。原本裴渊考虑到她的身体,想要稍缓车马的行进速度,但燕初晗自个儿机灵猜到了他会这么做,又是央求了好久才劝他按照正常的速度前行。

  她怕耽搁了裴渊的事。

  出发当日,为了尽快离开人多眼杂的京城,他们的车马行进速度是最快的,在低垂的夜幕里,马不停蹄地驶离护城林。直到看到遥遥的灯火和袅袅的炊烟,行车的将士才隔着车帘向裴渊禀报:“公子,前方就是村镇了。”

  “好。”裴渊出声,紧接着,一直躺在他怀里的燕初晗也轻轻动了一下。

  马车里只点了一盏小灯,昏暗的光镀在裴渊的侧脸上,燕初晗睁着迷蒙的杏眸,语调婉转柔软,“陛下。”

  裴渊把她扶起来坐着,看她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一副美人初醒娇懒无力的模样,问道:“醒了?可有不适?”

  这一路上几乎都在睡,燕初晗也不觉得有晕眩的感觉,只觉得驱不散的困倦。她待自己醒了神,才摇摇头,抬眸看裴渊,还颇为体贴地替他捏捏揉揉一直被她枕着的手臂,“可是要到歇脚的地方了?”

  裴渊垂眸,瞧着她睡得有些松散的发髻,抬手替她拢了拢长发,对她说:“对,咱们绕了人少的远路,在这处的一个林庄里歇一会儿,但不能过夜。”

  燕初晗早就做好了这几天日夜行路的准备,乖巧点头说:“妾知道了。”

  声音放轻,裴渊碰了碰她还带着熟睡时温度的脸颊,无奈地说:“这阵子得委屈公主了。”

  这般如琉璃如白玉的美人,精致得易碎。他许诺燕初晗锦衣玉食,日日将她捧在掌心宠着,可还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她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仔细地温养,身子也见好,却又得跟着他这样连日地赶路。

  他不是不明白,再是用心的照料,这样的长途跋涉必然是会让她身子不适,可却也不放心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燕初晗把自己的小手放进裴渊的掌心,顺着指尖的方向向下滑,直至十指相扣,好看的眸子笑起来像是姣美的月牙,细声细气地说:“妾不委屈,分明是妾非要跟着陛下出来的,妾又不娇气的。”

  说话之间,就到了地方。裴渊听到外面人禀报的声音,慢慢看一眼平日里娇惯着养在宫里得女子,此刻却是丝毫不叫苦。他侧身拿起一顶白纱帷帽替她戴上,燕初晗则捏着帏帽的丝带在下巴处系了个小巧的蝴蝶结,然后扶着裴渊的胳膊下了马车。

  他们要在此处换马,这看着不大的院子后面,养了十数匹耐行千里的好马。

  裴渊和燕初晗趁着这短暂的间隙稍作整顿,梳洗、诊脉、用膳,燕初晗拿出了穿越前每天早上从起床到出门上学的速度,利落得一点儿不像宫里娇生惯养的主儿。停留在庄上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裴渊又带着燕初晗上了马车。

  夜幕笼垂,月朗星稀,一行车马又摇摇晃晃地这么启程了,为的是在明日清晨前赶到下一个地点和其他人马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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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总有意外发生,这车马都已经快驶离村镇的范围了,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裴渊抬眸,伸手挑开车帘,冷声问:“怎么停了?”

  此刻,裴渊的脸上做了易容,先前的清贵威严感稍稍削弱,反而看起来粗犷凶悍。

  一个打扮成马车夫的年轻将士从前头跑到裴渊的马车,对他说:“公子,说是最前头的马车撞到了个孩子,现在那孩子的娘跟咱们的人吵起来了。”

  这边正这么说着,前头的争吵声更盛,还有女子的哭喊声。

  燕初晗凑到裴渊身旁,脸庞隐在阴影处,马车外的人无法从那条掀开的缝里瞧见她的神情,只能听到她脆生生的声音说:“怎的这般不小心,咱们天黑行路还是得小心些,快去取些银两让孩子去瞧瞧大夫吧。”

  那年轻将士听了后连忙解释道:“夫人不知,这可不怪咱们的人,是那娘俩突然从树后面冲出来,才撞上的。前头的大哥性子急,吃不了这个亏,才跟那女人吵了起来。”

  燕初晗一听——这,这可不就是碰瓷?

  心里觉得惊诧,却又觉得蹊跷。

  这漆黑的大晚上,上哪儿跑出来的娘俩?

  若是果真是碰瓷,也不必在这细枝末节的事情上纠结,赶路要紧,无非就是散财消灾了。可若是,燕初晗隐隐有些不安,脑袋里又涌现了不少看过的小说情节。

  她抬头看看裴渊从容镇定的侧脸,只觉得这易容的法子简直是浪费男人的好容貌,她轻轻拉了拉男人的宽大衣袖,声音娇糯地说:“夫君,这事儿还是让妾下去看看吧,总不好落了为难妇孺的口舌。”

  裴渊的目光落在她轻轻蹙起的眉头,约莫知晓她的想法,片刻后说:“我陪你去。”

  燕初晗点头,裴渊替她披了件黑锦银纹的外衣,两人一起下了马车。

  “何事喧哗?”

  正坐在地上哭喊不止、披头散发的撒泼女人听见这清亮的一声,抬头一看,发现来人是一男一女,女人围着面纱,两人着装和气度都不凡,一看就至少是大户人家里主事的人。

  她立刻就跪爬起来哭叫道:“哎哟!我这苦命的儿啊,这手断了,我们娘俩儿日后可怎么活啊!”

  先前一直怒斥那女人的马车夫赶忙想上前解释,被燕初晗身旁的裴渊一记眼神制止,满脸涨红地站在一旁,气恼不已。

  燕初晗稍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淡声说:“你先别急,容我瞧瞧,碰着哪儿了?”

  那女人一听,像展示商品一样,展示起身旁一个瘦弱苦相的小男孩的手臂。粗麻布盖不住男孩麻杆一样的胳膊,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男孩疼得脸色发白,喉咙不停蠕动,却没有喊疼。

  “确实伤得不轻。”燕初晗看了一眼便退后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女人,“孩子是你家的?”

  那女人声情并茂地肯定道:“可不是嘛!我们孤儿寡母的,孩子爹死了两天了,家里实在没钱下葬,就指望着把他这没用的哑巴卖给那个人家干活,好给他爹整点要死的棺材钱财。现在,您瞧瞧,他这胳膊也废了,还顶个什么用?”

  燕初晗看向那个痛得额角全是汗的小男孩,问他:“小孩儿,不会说话?”

  小男孩费力地看她一眼,被那女人急着抢答道:“哎哟,我命苦哟!孩子爹是个短命的,好不容易生个小子,也是个哑巴,我命苦哟!”

  说着说着,又开始跪在地上捶胸顿足起来。

  “都是咱们的失误,您莫要哭了。”燕初晗瞥她一眼,从袖口处掏出一记小荷包,侧身半蹲下,将荷包递给她,“这些可够了?回去安葬您丈夫,也把孩子带回去治治胳膊。”

  一旁的马车夫看她掏出钱来给这泼皮女子,气得狠狠面目狰狞,攥紧了拳头,可又不敢说什么。

  ”哎哟,够了够了!”掂量了一下荷包的重量,那女子顿时破涕为笑,又很是嫌恶地撇了一眼身旁半死不活的男孩,转而对燕初晗谄媚道:“夫人,不如您就留下这孩子吧!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他跟着我也是受罪啊!”

  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先前还好声好气的燕初晗轻蔑地笑了一声,说出的话也尖锐,“他胳膊都废了,我留一个废人做什么?”

  一句“废人”砸下去,那小孩儿连头都没抬,倒是一直旁观的裴渊眼神微动。

  完全是财大气粗、不欲纠缠的模样,燕初晗倨傲地对那女人说:“钱也给了,还请让道吧。”

  可那女人还是不甘心似的,想要上千拽住燕初晗地裙摆恳求,被她轻巧的一个闪身给避开了。

  女人便趴在地上说,厚颜无耻地嚎叫:“夫人,夫人,求求您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孩子,可还怎么再嫁啊!这孩子皮糙肉厚的,过几天手就好了,就能给您干活了,夫人!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不仅如此,她还狠狠拧了男孩一下,拽着男孩那受伤的胳膊让他一起趴下,男孩疼得直接恍惚,额头直接磕在了地上。

  不易察觉的恻隐之意划过眼底,燕初晗“啧”了一声,不耐烦地看着他说:“罢了,路上遇上这些真是晦气,就当是花冤枉钱积德行善了。可有名字?”

  女人一看有转机,急声道:“虎子,他叫虎子!”

  燕初晗又掏出几块碎银,远远地扔在女人身上,刻薄地笑一声,“又是哑巴,又是断手,就值当这个价了,别再废话,拿了就滚。“

  那女人把碎银都通通捡起来,嘴角都咧到耳朵边了,弯着腰说:“知道,知道,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她就起身一溜烟地跑开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还趴在地上的小男孩。

  隔着一段距离,燕初晗看着那个疼得躬缩着身子的男孩,然后缓缓转身,若有所思地看向裴渊。

  眼神忽而向那女人疾步走远的方向掠过,再定神,燕初晗便看见裴渊轻轻的颔首。

继续阅读:第三十章 第一回瞧着妾这般恶毒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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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公主帝台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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