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瓷瓶再次放到了北宫璘的鼻下,几近迷离的他醒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是昏死过去之前彻底的清醒。
一睁眼,便对上了立在床边的北宫止的一双眼冷漠异常的眼睛。
惊得他呼吸一窒,险些将自己呛住,显然他只记得北宫止揭下面具之前的事,之后所发生的已全然忘记。
“你……..你要干什么”
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一言不发的北宫止。
“不干什么,等着你死罢了,你一死,我便是这东越名正言顺的王”
冷酷至极的话加上毫无温度的那张与北宫汜极其相似的脸。
北宫璘只觉自己胃里的空气瞬间被抽了个干净,荒诞与恐惧齐齐涌上心头。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笑了。
“你做不了王的,这天下,根本没人认识你,也没有人承认你,北宫止是谁?根本没有人知道,待天亮了,即便是朕死了,你也不过是个篡位弑君的贼子罢了”
北宫羲传位的诏书丢了,没有诏书,谁也承认不了北宫止。
北宫璘虚弱的笑着,可下一秒他的笑就僵在了嘴角,因为北宫止从怀里掏出了一物。
黄色的绢布,亮的刺心。
“叔父在想什么,以为我不知吗,叔父且看看这是何物”
北宫止拿出来的正是当年北宫羲传位于北宫汜的圣旨诏书。
“这怎么可能,萧冉她怎么可能将此物给你”
北宫璘震惊,尤其将给你二字说的极快。
北宫止瞬间变了脸色,不过一瞬,他便恢复了淡漠,并未说话,只是将北宫璘看着,眼神讽刺。
“看在叔父你将死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萧冉是没有将诏书给我,只可惜,她从珍宝阁暗室里偷走的那份诏书是假的”
“怎么会……..先皇诏书只有一份,当年是朕亲自让福海……..”
猛然顿住,北宫璘难以置信的看向福海。
福海低头站在暗处,脸色有些复杂,当年不过一念之间,谁知竟然真的走到了眼前的地步。
躲避不开北宫璘刀子一般的眼神,福海走到床边,缓缓跪了下去。
“老奴当年奉命去藏匿诏书,只是半路将诏书换走了,萧冉偷走的那张诏书上面并无先皇私印”
“福海…….你为何要…….如此”
北宫璘面色已经接近青灰,胸口剧烈的起伏。
福海面上有些难堪,一抹挣扎闪过,毕竟伺候了北宫璘许久,面对他的质问,如何能不心虚,除过心虚,还有些不能言说的苦衷。
他没有回话,朝北宫璘深深叩首,行了一礼之后起身退到了一旁。
北宫璘的嘴角已经有鲜血流出,怒极攻心,神魂已裂。
“我还有几桩事情要告诉叔父,叔父想不想听”
北宫止说着俯身在北宫璘耳边,低语了几句。
目眦尽裂,北宫璘的嘴里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惊恐又愤怒的看着北宫止。
可惜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胸口的起伏小了,呼吸声慢了下去。
安神香燃尽,北宫璘闭上了眼睛。
东越景元二十二年秋,皇帝北宫璘薨于福临宫。
门外一声轰鸣的雷声响彻寂夜,大雨瞬间滂沱而至。
“皇上驾崩了”
福海朝北宫止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脚下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北宫止没有理会,静静的站在北宫璘的床边,脸色却有些发白。
“小主子刚才与皇上说了什么”福海的心跳的极快。
“不过是告诉了他,两年前大悲寺里侍奉过他的小和尚是我,进宫修摘星楼的工匠管郎是我,为他治病保命的大夫何巳也是我罢了,顺便告诉他皇后之死也是我做的”
福海面露震惊,像是也未曾料想到,北宫止竟一直在北宫璘身边。
紧闭的殿门忽然被呼啸的狂风吹开,猛然间灌进室内的风险些将跪在地上的福海掀翻,烛火一阵颤动,忽明忽暗了一瞬之后熄灭。
室内顿时一片漆黑,福海后背一凉,瑟缩了一下稳住身子准备起身去点灯。
黑暗里北宫止却先他一步神色平静的走到桌边将灯点了起来。
“去关门”
北宫止开口,福海一愣,忙朝被风刮的咯吱乱响的门边走去。
雨中游廊里,派去请太医的小太监正朝殿门口疾步敢来,身后跟着个神情紧张的太医。
“小主子,太医到了”
福海朝门内道,等在门口,直到北宫止说了句让太医进去他才将门口让开。
太医进入了殿内,小太监被留在了外面,福海关上了殿门。
太医狐疑的跟着福海绕到了帘幕后,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的北宫璘和站在床边的北宫止。
只是北宫止背对着他,他将人错认成了北宫岁。
正要行礼,便看着北宫止悠悠的转过了身子。
“这位是”
太医疑惑的将头转向一旁的福海,不待福海开口,北宫止便朝他开口道:
“江北王之子北宫止”
太医看着北宫止酷似北宫岁的脸有些愣怔,思索着他的话,半晌之后,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手里提着的药匣子猛然落地,眼里露出惊慌。
“怎么可能…….皇………”
太医惊讶之后下意识的朝床上看去,下一秒便惊惧的后退了一步,脚下却一个磕绊跌到了地上。
“你……..皇上他……..”
“皇上驾崩了,还望大人做个见证”
北宫止走过去,俯视着太医,声音里已经有了让人臣服的威严。
“见证,什么见证”
太医脑中迷乱,不自觉的接话。
“证明叔父是病重而亡,与旁人没有关系”
北宫止将怀里的两道圣旨仍到了太医手边。
太医颤着手将圣旨打开,一看之下,瞬间便明白了眼前人的意思。
“这………..”
“你不必考虑别的,我是真的,这两份圣旨也真的,你只需要验过尸之后做个证便好,听闻你在太医院尽忠尽职数年,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官,如今皇上已崩,你该知道这天下是谁的,这不是胁迫,不过与你指一条明路罢了”
北宫止弯腰将地上神色挣扎的太医扶了起来。
“大人可知,识时务者为俊杰”
福海在一旁提醒。
“臣遵旨”
太医后退了一步,朝北宫止弯下了腰。
门外的风雨声更加猛烈,毫无停歇的征兆,雷声隐在雨声里响的惊天动地。
太医在窗边查看北宫璘的身体,在随身携带的手册上细细记录。
北宫止与福海在外间等候。
窗户半开,大雨被风吹得飘洒进来,打湿了北宫止的紫衣,他混不在意一般,从怀中掏出了一物紧紧攥在手心,微拢的嘴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冷淡且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