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是真的老了,难道感知不到这福临宫周围已被精兵包围,杀伐极重,怕是儿臣前脚得了圣旨,后脚出了这福临宫便会身首异处”
北宫岁脸上表情不变,好像在说一件极普通之事。
可那话听在北宫璘耳里却有着惊心动魄的效果。
雨声潇潇,几缕土腥顺着半开的窗户飘了进来,散在殿内,微不可闻。
北宫璘浑浊的眼里渐渐染上莫测的惊疑。
“影卫何在”
他朝室内高喊一声,可半晌过去,根本无人应他。
惊疑瞬间变成惊恐,何时他这福临宫里竟然只剩他一人了。
北宫璘不敢置信的看着空荡荡的宫殿,整个人如垂死的惊弓之鸟。
“父皇不必喊了,儿臣估摸着那些日夜跟随您左右的暗卫早已被支去了旁处”
北宫岁起身走到窗边,将半开的窗户完全推开,湿润的空气瞬间涌进殿内,雨声也大了起来。
朝肃寂的雨幕里瞥了一眼,北宫岁垂眸转身走回北宫璘身边。
“你说的,可是太子的人”
雨声让北宫璘心烦,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烦躁难安。
“儿臣不敢武断,只是适才儿臣进宫只时,发现宫门口的侍卫似乎也换成了从未见过的精兵”
话已至此,即便不明说,北宫璘也知北宫岁是何意,心中一澟,心想自己前脚拟了诏书,太子后脚防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急忙将殿外的福海招进殿内,吩咐他速去宫门口查看,切记小心行事。
福海撑着伞匆忙离去,再回来时神色极其复杂,他说北宫岁说的无错,宫门口确实已经换了人。
“大胆太子,如今已经这般不将朕放在眼里了,他是想造反不成吗”
北宫璘怒极,竟强撑着身子从榻上下了地,福海见状忙上前搀扶。
“朕今日倒要看看这些侍卫到底听的是谁的话,福海,速去传禁军统领前来”
北宫璘说的又急又快,福海心知形势紧迫,皇子擅自布兵皇帝寝宫,插手宫中守卫,是为皇家大忌,说重了便是谋逆的大罪,他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殿外跑。
将出殿门之际却被北宫岁叫住。
“还望公公回来路过沐春殿时替我跟母妃道个别,便说今日时间紧迫不能亲自去与她道别,还望她保重身子”
宫里人人皆知豫王对柔妃十分孝悌,断不会有代为道别一说,福海心里疑惑,却想不通北宫岁到底是何意,只能先应下,匆匆出了福临宫。
雨越下越大,玄龙殿内,北宫煜开始变得烦躁不安。
“豫王还未从父皇寝宫里出来吗”
手边侍卫一顿,答了句不曾。
“可知他二人在殿内所谈何事”
北宫煜负手踱步,神情愈发焦躁。
“隔得太远,只听见皇上在说什么诏书,皇位……….”
侍卫的声音小了下去,不敢去看北宫煜刹那间阴沉可怖的脸。
“殿下莫急,或许皇上口中所说之人乃殿下也”
“此话何意?”
“豫王的人马已经集结在城门处,估计不出半个时辰,宫里便会得到消息,若皇上意属豫王,想必此时城门口的人已经离开了”
兵马集于城门,怕是福临宫里事还未定。
“不管今日是何结果,皇位决不能落入豫王手中”
北宫煜说罢咬了咬牙,从墙上取下佩剑大步踏进雨里,往福临宫的方向赶去。
惊雷阵阵,天色阴沉到了极致。
不等北宫煜走到福临宫,雨幕里便匆匆赶来一名侍卫,身着玄龙殿侍卫服,他拦住了北宫煜,面上的喜色不加掩饰。
见了北宫煜立即跪拜,说福临宫里传回了消息。
“说”
北宫璘冷言道,脸上却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紧张。
“恭喜殿下,福临宫里传出消息,说适才豫王忤逆皇上,惹得他龙颜大怒,如今正在殿上罚跪,而皇上欲将皇位传于殿下”
“你如何得知”
北宫煜大步跨出伞外,雨水瞬间将他的锦衣华服淋湿,他似是感觉不到,一双狭长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跪在他眼前的侍卫。
眼中又惊又喜,更深的地方带着些机警的狐疑,守着他最后的理性。
“听闻皇上昨日拟了一道空白传位诏书,交于福海公公保管,只待在殿下与豫王间择一人继位,今日豫王不慎惹怒了皇上,落了下风,已然已经失了最后的机会”
侍卫的回答显然说服了北宫煜,他大笑着说了一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
北宫煜见侍卫欲言又止,敛起了情绪,冷声问他还有何事。
侍卫顿了顿说了句“福海公公消失了”,他说皇上派人去寻福海,却未曾找到。
言语之际,雨中又出现了一名侍卫。
他神色焦急,说北宫岁的人马刚刚攻破了城门现在已经朝宫门而来。
“原来如此,未曾想福海竟是四弟的人”
北宫煜一拍手掌,眼中了然。
前脚北宫璘定了皇位人选,后脚福海便带着诏书消失,然后豫王的人便开始逼宫。
在北宫煜看来一切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北宫岁反了。
“你,速去将福海给本宫捉住送往福临宫”
北宫煜朝其中一名侍卫道,侍卫应声离去,他又吩咐另一名侍卫速去将他们的人集结于宫门口。
另一个侍卫也应声离去。
一直跟在北宫煜身边的侍卫忙将伞撑到他头顶上,他瞥了一眼雨幕里匆匆离去的两个身影,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那两个侍卫瞧着有些面生,正待再思考,北宫煜已经疾步前行,侍卫忙收了心思恭谨的跟了上去。
滂沱的大雨让本就安静的深宫更加幽静,诺大的宫中仿若只剩下了雷雨声。
北宫煜到达福临宫门口时恰好透过窗户看见北宫岁低着头,那半张俊美无双的侧脸上尽是寒冰,而他盯着的地方正是一脸惶然瘫坐在椅子上的北宫璘。
北宫岁手里握着一只笔,北宫璘眼前摊开着一卷明黄。
而后,北宫煜看见北宫璘似乎有些不悦的拿起玉玺盖到了那卷明黄之上。
心中凛然一紧,北宫煜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难不成北宫岁在逼他父皇拟诏书,难不成福海的空白诏书已经落到了北宫岁手里。
念及此,北宫煜缓缓从身旁侍卫手中接过了弓箭。
隔着游廊雨幕,对准了北宫岁的后心。
下一秒,北宫璘面色极沉沉的颤着手接过了北宫岁手里的毛笔。
北宫煜眸光一动,咬牙,崩在弦上的箭瞬间离手。
“父皇,儿臣前来救驾”
他高呼一声,迅速朝殿内奔去。
一声突如其来的高呼,一支直冲入内的箭羽惊落了北宫璘手里的笔,而那只箭羽已经到了北宫岁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