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东北角的一处偏僻宫殿里,忘尘宫,烟气袅袅,一道人打扮的人端坐与蒲团之上,嘴里念念有词,他面前有两名太监正蹲在传出阵阵热浪的丹炉前卖力的扇着扇子。
有宫人来报,说是太子到访,道人缓缓睁眼,起身拂了拂衣袍,吩咐几人不得偷懒,然后转身往帘幕半遮的外间走去。
北宫煜已在桌前等候,手里捏着一个瓷瓶把玩。
道人上前见礼,北宫煜扬了扬手,身后侍奉的太监宫婢尽数退了出去。道人见状赶忙高声屏退了内间打扇的小太监。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时,北宫煜才缓缓开口,问他药练得如何了。
道人眼珠子一动,捋了捋相貌平平的脸上的八字胡须,答了一句再过一个时辰便能将今日进献的丹药练出。
“辛苦仙人了”
北宫煜将手中的小瓷瓶放到了道人手边。
“全凭太子赏识,若非当初太子找到在下,在下也不会有如今的殊荣”
道人将药迅速收到袖中,又从袖中掏出另一个瓷瓶交到北宫煜手上,脸上浮上惶恐的笑容,与适才在宫人面前那副高深莫测,超凡脱俗的模样大相径庭。
“仙人记得本宫的恩便好”
北宫煜语气淡淡的,道人忙赔笑道那是自然。
“事成之后,本宫自有重赏”
“在下先行谢过殿下”
道人笑的一双眼睛都眯到了一起。
“本宫上次与你说的事如何了”
不知想到了何事,北宫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解毒之药正在配置,再许在下几日,定能将解药配出,请殿下放心”
道人说的笃定,北宫煜听罢面上回温了几分,起身离开了忘尘宫。
满城飞花的季节,宫中各处也是花香弥漫,北宫煜一路都拧着眉,他讨厌百花盛开的春日,自小就不喜欢。
终于走过了满眼的桃李,御书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停下了脚步,将袖中的瓷瓶掏出,眼神几度变换,最终恢复了往常神色,大步跨进了御书房。
“父皇,儿臣来给您送药了”
“进来吧”
北宫煜从案前的塌上起身,北宫煜走到了他身边,躬身行礼,将丹药奉上。
随意的扫了一眼北宫璘面前摊开的奏折,眼神动了一动。
北宫璘将药瓶打开,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脸上出现一抹愉悦,迅速的倒出一颗送进了嘴里。
“仙人果然名不虚传,一颗下去,便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北宫璘大笑,黄白的面上多了几分活力,北宫煜在一旁看着他的样子,一抹轻嘲攀上嘴角。
“外间竟敢传朕的身子每况愈下,甚至有疯癫之传闻,当真该死”
北宫璘突然生怒,一掌拍在案上,打翻了手边茶盏,墨染了折子。
“是,当真该死”
北宫煜垂下眸去,轻轻应了一句。
“近日有大臣上书请求父皇立你为储君,此事你怎么看”
北宫璘忽然看向一旁恭谨站着的北宫煜,北宫煜身子一僵,深吸了一口气。
“父皇身子康健,他们是吞了豹子胆,才敢如此提议,父皇杀的好”
“话虽如此,可父皇听闻你如今在民间呼声是水涨船高,父皇若是再占着这位子,岂不是会再遭百姓诟病”
北宫璘脸上带着笑,北宫煜的身子却一阵发凉,他立即朝地上跪了下去应了一句不敢。
北宫璘看着一身明黄蟒袍的儿子匍匐与自己脚下,深深埋首,半晌才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将北宫煜扶了起来,未再继续话头。
“煜儿的心父皇明白了”
他摆摆手,躺会了塌上。
“对了,豫王最近在作何,许久不见他进宫来请安”
刚躺下去的北宫璘忽然淡淡开口,北宫煜说他也不知,许是尚未从萧冉的事情中走出来,正暗自伤神。
北宫璘听罢冷哼了一声,嘴里骂了一句混账东西。知道他是在骂北宫岁,北宫璘假意叹了口气又开口,他说他心中一直有一事不解,为何他母后死了,北宫岁选妃一事还能继续进行。
按照祖制,凡是遇到长辈故去,儿孙皆要停止一切婚丧嫁娶。
北宫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硬,好似在责怪北宫璘太过偏宠北宫岁,是对他母后的不敬。
“当初还不是为的是让他早日与那逆贼断个干净,他的母妃才提议先选后娶,本就是昭告了天下之事,不可轻易作罢,所以才决定先将遴选一事进行,待过了你母后的丧事再行大婚,父皇自知如此做来又愧你母后,可也是迫不得已,煜儿当多担待”
北宫璘面上淡淡的,似乎不想再对选妃一事多加费神,本就是为了打压萧冉才应了的事情,如今萧冉已死,选妃一事与他来说也就无什么意义了。
“是儿臣狭隘了”
北宫煜见挑拨不成,不再多言,北宫璘似是乏了,朝北宫煜扬了扬手,示意他无事便退下。
北宫煜却没有动。
“怎么,还有事”
北宫璘睁开了半闭的眼,看向立在眼前周身渐冷的北宫煜,眼里忽然多了一分微不可查的凌厉。
“求父皇将解药赐予儿臣”
“什么解药”
北宫璘疑惑,北宫煜垂下的狭长眼中忽然多了几分显露在外的刀锋,只是,北宫璘看不见。
“自然是毒药的解药,父皇喂我吃的毒药的解药”
“哦”
北宫璘默了一阵,说了句还不到时候,北宫璘骤然抬眼,眼中有明显的受伤。
“父皇昔日怕我查到当年事,迫我吃了毒药,如今昔日事已成了周所周知的事情,父皇为何还不肯将解药与我”
那一次,萧冉在御书房里故意将他供出,这个他叫了二十载父皇的男人竟然亲手喂他吃了毒药,那一刻没有父子,只有君臣。
他吃了,心里的恨意从此也迅速生长。
“放肆,退下吧”
北宫璘狠狠的瞪了北宫煜一眼,完全没有了适才慈父的样子,面上不悦至极。
很好,北宫煜心里冷笑,面上却淡了下去,他躬身道了一句是他僭越了,然后退出了御书房。
春日的眼光照在异常冷厉的北宫璘身上,他眯起眼看着身后的宫殿。
“父皇,这是儿臣给你的最后的一此机会,可惜你没抓住,既然你不顾念父子之情,那么儿臣就再也无所顾忌了”
北宫煜瞳孔渐深,里面带着恨意和决绝,而后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