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止,既然敢在这深宫里搅弄风云,层层布局,怎么会那般轻易暴露,又那般轻易被抓。
北宫岁的心猛地一沉,眼里闪过一抹惊惶。
不是因为担忧北宫止暴露身份暴露,而是想到了另一个让他恐惧的念头。
神形狼狈的何巳被侍卫押了进来,他跪伏在地,先是向北宫璘不住的求饶,一幅死到临头惶恐不已的模样,而后见北宫璘龙颜凛冽并不理会他,转而向一旁面色渐白的北宫煜哑声求饶。
说自己都是按照他的吩咐做的,求北宫煜一定救他。
行为卑弱,面色惨白,连额头也磕得红肿。
北宫煜轻轻后退一步,似是不敢相信那个足智多谋的何先生会变成眼前的卑微苟且模样。
北宫岁将北宫煜的表情收进眼底,冷眼瞧着,忽然伸手抽出了身旁禁军腰间的剑朝地上的何巳刺去。
一声惨叫,何巳的半边脸颊鲜血直流,他捂着伤口,惊恐的看向眼底浓黑的北宫岁。
不等众人反应,北宫岁扬手将剑入鞘,越过众人疾步便往殿外走,脸色阴沉,并不理会大殿上剑拔弩张的焦灼。
“你往何处去”
身后响起北宫璘又惊又急的声音,他如今已经明白了北宫煜对自己的杀机,所以望着殿前黑压压的一片侍卫,慌张之下竟是将沉着冷静的北宫岁当做了他最后可以信任的庇护。
“儿臣还有急事要去处理,就不在此参与父皇与太子之间的事了,待父皇这里处理完了,儿臣再过来拜辞”
他将谋逆大事称作两人之间的家事,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那语气里反常的急促一不小心暴露了他心里的焦急。
其实事已至此,太子已然再无翻身之地了,他留下也不过是看戏罢了。
北宫岁朝北宫璘行了一礼,起身预备离去,还未动身,北宫煜身后的侍卫就一涌而起挡住了殿门,拦在了他的面前。
他蹙眉望向北宫煜。
“四弟这般匆忙想走,是不是怕城门口的事情暴露了,所以想趁早逃遁”
北宫煜显然察觉出了北宫岁的紧张与焦急,所以示意侍卫拦下了北宫岁。
城门口查探的侍卫还未回来,他还没有输。
“北宫煜,你当真要挡我”
北宫岁紧了紧掌心,钻心的疼痛袭来,焦灼涌上心头,北宫岁的周身瞬间变得凛冽。
脸上也浮上了几分煞气。
“四弟这般放肆,莫不是忘了本宫手上的筹码”
北宫煜语气轻佻,并不在意,笑的有些残忍。
不提萧冉还好,一提萧冉,北宫岁眼里的煞气渐渐变成了杀机。
明显的不加掩饰,显然是真的怒了。
“好,太子可要记住,这条死路是你自己寻的”
北宫岁缓步走回北宫璘身边,表情逐渐变得淡漠平静,他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脚下的福海,不再言语。
一抹隐秘的杀机闪过。
福海一个激灵,额头瞬间溢出了几滴冷汗。
殿外大雨不歇,铺天盖地,天空里忽的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鹰鸣,伴着一个低缓的炸雷。
殿外起了一阵喧哗嘈杂,雨声里急促又慌乱的脚步声让所有人的心瞬间吊了起来。
只有北宫煜心中一喜,他忙转身去看。
果然是前去宫门查看的内侍回来了。
内侍面色惨白,喘着粗气,几缕发丝散乱在肩头,神色仓皇失措,边跑边嘴里边喃:
“启禀皇上,反了,反了………..”
声音不大,却在进门瞧眼神灼灼的盯着他看的北宫煜的瞬间猛然一顿,脸色更白,脚下一滑生生跌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好不狼狈。
北宫煜听了他的话神色一松,只是那抹阴狠的笑还未牵起下一秒便凝固在了凉薄的嘴角。
那侍卫起身继续朝着眼神浑浊阴郁的北宫璘喊道:
“太子反了,叛军快要攻打过来了………”
内侍嘴里语无伦次,袍角沾着斑斑血迹,抖着身子,边说边怯怯的拿眼偷偷去看北宫煜。
似是极为害怕。
北宫煜的脸色陡然一白,他猛冲上前将内侍一把提了起来,面色狰狞:
“大胆贱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内侍被吓得瑟瑟发抖,嘴里乱了言语,下意识不住的求饶。
北宫璘已经气的说不出话。
“你所说的可是真,若是敢造谣,可知构陷太子是何大罪”
北宫璘朝那抖成一团的内侍道,苍老的面颊看起来十分疲惫,作为一个父亲,他在给了北宫煜最后的信任。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自是不敢欺瞒皇上,若有构陷,愿遭天打雷劈,那些侍卫侍卫初时只是聚于宫门前,不知是谁发了命令说是时机已到,之后宫门的那些守卫竟然将他们尽数放入宫内,只是后来与巡逻的禁军相遇,被禁军拦住,他们便与禁军直接动起了手,打了起来,如今已经快要赶到这里了”
内侍被堂前神色各异的三人吓住,语气倒是顺畅了不少,一口气将自己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你胡说,没有我的命令,他们怎么敢……….”
戛然而止,北宫煜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住了嘴。
“太子何必在此演戏,救驾是假,怕是借机领兵造反才是真”
北宫岁忽然开口,不急不缓,徐徐道,却是掷地有声,字字诛心。
“你胡说”
北宫煜将侍卫丢下,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恐的表情。
“太子难道不知换防宫中守卫,私自部兵皇帝寝宫,从古至今都是为谋逆的大罪吗”
声音平和如水,措辞却尖锐如刀。
北宫煜瞳孔骤然紧缩,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事到如今他若是再想不通自己是上了北宫岁的当,那么他就是真的蠢。
什么扬言造反,什么布兵城门,不过都是北宫岁引他往宫里部署的假象。
到头来他倒是成了那个堂而皇之谋逆造反的人。
如今证据确凿,他连辩解的余地和机会都没有了。
“是你,是你设计陷害本宫,本宫今日来本就是为护驾而来,适才我明明看见你胁迫父皇拟诏书”
他咬牙切齿的盯着北宫岁,目光如冰封千里的雪山,一时间怒意与不甘大过了恐惧。
“你还在此狡辩,你自己看看,这圣旨上写的是什么”
北宫璘见北宫煜不知悔改,心中更怒,一把拿起桌上圣旨扔到了北宫煜脚下。
“怎么会........”
圣旨在北宫煜掌心寸寸缩紧,他喃喃自语,身为一国太子的最后一丝高贵终于碎裂,急红了眼。
从来没有什么传位诏书,那不过是一道北宫岁求北宫璘无论平州战事结果如何,都不要迁怒治罪顾樾捷的诏书。
因他怕自己去了迟了,平州如果失守,那时顾樾捷即便在战场上不死活了下来,可是以北宫璘的性子怕是也不会放过他。
他杀顾樾捷之心早就有之,所以北宫岁想提前为顾樾捷求一道赦免的折子。
非是本意,北宫璘自然是不悦的。
一切不过刚刚好,让北宫煜看到了而已。
而那刚刚好,怕是也是北宫岁想让北宫煜看到之后误会的刚刚好。
没有那刚刚好的一幕,也不会有射出一箭,领兵闯入福临宫的动作。
北宫岁拿捏准了北宫煜多疑冒进的性格,所以才设了一场大局。
北宫岁不过是在刚刚好的时机里让北宫煜成了之间的局中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