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山上的鸟儿鸣叫,不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九秋已在自己房间打坐、结手印,还未结束时,她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师傅和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于是起身,开门来到屋外。
“小秋,这是山下马岗村的村民赵喜,来请我去办白事,他父亲昨晚上突然去世,现已入棺。但接下来的白事还得需要我们指点一二,我今天身体有些不适,你代替我去一趟吧。”
吴一了见九秋出门,指了指身边那位年轻人。
接着他告诉赵喜家里有事可先走,九秋一会就到。
赵喜道谢后,先一步下山回家。
九秋见师傅面色憔悴,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不由得担心他的身体,也担心自己第一次独立去做白事,会有差错。
“这是个锻炼你的机会,操办正常去世的白事简单,何况你以前跟我一起历练过,知道所有程序。”
吴一了指了指远去的赵喜,“他家的这场白事不复杂。”
九秋点头,回自己住的小屋后,她打开八卦袋,取出千年朱砂,在砚台里发好,提笔蘸上少许,开始口念咒语,同时在黄裱纸上画符。
准备好足够的符后,她小心地一张张叠好,放进八卦袋,然后把剩下的朱砂用油纸包好,也放了进去,这才背上八卦袋下山。
在马岗村村口的小桥边,她抬腿准备过桥时,发现一团巨大的黑云在村子上空缓慢流动,村子的东头,有一户人家门前人头攒动,传来阵阵唢呐声、哭声、鞭炮声,她知道那就是赵喜家。
这团黑云来得怪哉,九秋头顶艳阳高照,村子的上空却黑云蔽日,这是龙卷风来临前的不祥之兆。而此时,赵喜一家,包括帮忙的亲戚朋友、村民们,都没有意识到危险已来临。
九秋凝神眯起双眼,映入她瞳孔的是这样一幅景像:龙卷风呼啸着,整个村庄的房屋瞬间倒塌,树木被连根拔起,人、畜被卷入高空,再重重摔下,所有生命都消失,紧接着是一场局部暴雨,山洪爆发,将这个村庄从人间彻底抹杀干净,不留任何痕迹,即使以后官府派员来调查,最终结果也是自然灾害。
“好狠毒的用心!”她没想到,原本是一场普通的白事,却招来了诸多不洁之物。
看着逐渐包围村庄上空,且越压越低的黑云,九秋从八卦袋里拿出一张折叠成方形的符展开,然后跑过小桥,到了临近村子的那一端时站定,左手摸出兜里的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符,“起!”她运足底气猛喝一声,同时右手一扬,燃烧的符便径直向那团黑云飞去。
黑云像有人指挥似的,立马快速流动起来,越过村庄,向燃烧的符直扑过来。
“不好!”她心里暗叫一声,想必是自己功力尚浅,法力不足,所以黑云敢直接朝扑符来,大有既要毁灭村庄,还要消除她的肉体之意。
千钧一发之际,九秋决定越级祭起只有丁级风水师才能使用的符、咒语,虽然她知道越级的后果是自己要折五年阳寿。
没有犹豫,她祭出一道折叠成为令箭形状的符,点燃后对着迎头而来的黑云打出,同时口念咒语:“天师赐我一把火,只烧邪魔莫烧我;大小鬼神莫逞强,老君赐我灵符护苍生,急急如律令,起!”
就在符快要燃尽时,随着咒语,黑云终于慢慢升高,向西北方向游动,并逐渐散开。
九秋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嘴里有一团又腥又热的液体涌出,随即双腿颤抖起来,她知道这是越级使用法器后的反噬,擦干嘴角的血后,她强撑着,一步一步朝村子挪去。
赵喜发现了摇摇欲倒的九秋,立马迎了过来搀扶着她。
跟在他后面的里长(相当于现在的村长),抬头看看西北方向那团逐渐消散的云,再看看已经燃尽,只剩片片纸灰飞舞的符,心里明白是九秋救了整个村庄。
“刚才若不是先生出手,只恐怕我们整个村庄都会遭受灾难。”
从里长此番话中,看得出他是见过世面的。
“其他事情先不讲,请带我去看看办白事的现场。”
九秋的声音极细,受了内伤的她,一直强撑着,毕竟还有法事要做。
“家父走得太意外,加之现在天气炎热,就想简单了事,入土为安,没想到刚才差点惹出大事,让先生受累了。” 赵喜一脸愧疚。
“你不但把长辈的丧事办得太寒碜,而且烧给引路小鬼的纸钱太少,所以,那两位小鬼有怨气,才在阴界闹事,想毁掉这个村庄。”九秋直言不讳。
“我错了!”赵喜点头,搀扶着她到了自家门前。
九秋一眼就把灵棚里的情况看了个透彻,随即发现了潜在的险境,如果不排除,出殡时必然会“棺材落地、三年不利”。
“现在快到午时,请重新布置一下灵棚,要快!否则耽误最佳出殡时间;另外,绑在院子门口那棵柏树上准备烧望夕台的纸钱,现在的高度居然高过你家的大门,这是大凶!立马解下,再重新绑在树根部离地面一尺高的地方;第三,换下搁棺材的两条板凳,选择两条比较矮的、凳面要宽,换时动作要利索,不得停顿或把棺材放地下。”九秋叮嘱赵喜。
“一切都听先生的。”
赵喜立马照办,他没有问为什么,这是规矩,风水师不明说的,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安排好这一切后,九秋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烧完望西台,随逝者家属去墓地,待棺材放进墓穴后,九秋请里长站在棺材前端,用力在棺材上跺三下,等他下来后,九秋用罗盘调整方向,指挥众人把棺材头稍微调向东面一点点,正对着远去一座山的山峰,然后祭出一道超度符,才请里长和其他人,拿铁锹铲土,掩埋棺材。
做完法事后,九秋告辞,里长问酬劳费用的金额。
九秋记得师傅讲过,有操守的风水师,不会主动索要钱财,只凭主人家主动给予,给多少收多少,毕竟也要养家糊口。但她觉得自己没有花钱的地方,就拒绝拿酬劳。
“先生做白事的同时,救了我们全村,这点酬劳是应该的。”里长坚持要她收下。
九秋见推辞不掉,就接过那包碎银,从里面拿了几块,告诉里长,剩下的请买些黄裱纸,每天申时在村口的桥边,连续烧九九八十一天,一定要烧足天数。
里长郑重地点头,表示一定照做。
九秋告辞,过了桥头,她再一次眺望马岗村,见天蓝水净,一片祥和,吁了口气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踏上回天台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