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宁思忖了一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蓝蓼不大乐意：“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而必须和皇后娘娘单独说？”
上次皇后娘娘单独探望雀昭仪不就出事了，蓝蓼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李嘉善略显不耐地睨了她一眼：“我和你们皇后说话，你一个小宫女插什么嘴？”
燕绥宁皱皱眉头，还不等她开口，奚正倒是先冷冷出声了：“淑妃娘娘，蓝蓼姑娘不是小宫女，她是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如今又是您的兄长犯上作乱，您最好还是注意一下言辞。”
蓝蓼一愣，侧目看向他。
奚正是皇帝身边的人，平日里被皇帝责骂的次数多了，早已是临危不惧，一介淑妃罢了，他怎么会怕。此时此刻，他清秀的脸上的神色尖锐而又坚定。
有那么一瞬间蓝蓼觉得他陌生，同时，她也感觉到，内心深处发生了很轻的颤动。
李嘉善蹙着眉，嘴唇不悦地抿了下。
燕绥宁则是给了奚正一个颇为赞许的眼神——懂得及时维护喜欢的人，不笨嘛。
不过李嘉善心高气傲，肯定也不能让一个近侍占了上风，眼看着他们就要吵起来，燕绥宁清清喉咙：“我也建议，有什么话就在这个地方说。”
李嘉善看向她，沉默了片刻，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答应了。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情不愿：“让她们离得远一些，我说的那些话，听了也最好当做没有听见。”
燕绥宁“嗯”了一声，说：“好。”
其他人暂且避开了，燕绥宁和李嘉善面对面坐下。
燕绥宁原本是看她一路过来应该挺累的，所以问她渴不渴，但是刚才她那么说了蓝蓼，燕绥宁也就没打算给她倒杯水。
李嘉善心里惦念着别的事，也没在意这个，舔舔嘴唇，说：“我和我爹都不支持我的两个哥哥今天做这样的事。”
燕绥宁点一点头，没有说话。
“家族之间肯定会有矛盾，从古至今都这样，我家跟你家就有矛盾，也经常闹不痛快，我家跟皇家也有矛盾，而这个矛盾的最直接的一个源头是我的祖父。”
“李秉光？当年的尚书令？”燕绥宁看向她。
“对，”李嘉善说到正事，也是非常认真并且靠谱的，“虽然后来的人经常说他权倾朝野，意图摄政，但是我们家里人都不会这么想。至少在我看来，祖父是一个很好的人，深夜他会因为百姓受苦而落泪，也会教我识字，知道我喜欢刺绣，便会给我买很好的针线。”
燕绥宁安静地听着。
李嘉善冷静道：“但是一旦涉及到权力，利益，很多的人和事确实都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官场上的事我不懂，只是我知道为什么我的两个哥哥今天会逼宫。一是我的祖父，他辞官后不久，陛下送了一碗汤药给他。”
燕绥宁一愣：“汤药？”
“喝完这碗药以后，就在那天晚上，我的祖父溘然长逝了。”
“但是既然你祖父已经辞官了，陛下没有理由再在这种事情上下毒手。”燕绥宁皱着眉头，语气肯定。
她了解桓景，不会做这种事。
燕绥宁甚至都不觉得桓景会送那么一碗汤药去给李秉光，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啊。
“具体如何我不知道，只是我的哥哥认定是陛下刻意为之，毒害了祖父。他们跟祖父的关系更亲近，尤其是我的大哥，他可以说是祖父一手教养出来的，感情深厚。他一直把祖父之死记恨在陛下的身上，今日逼宫，早在一两年前就已有了征兆。”
燕绥宁神色微凝，听完后，手指在桌面上慢慢敲了两下：“那你知道，你的哥哥要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李嘉善的眼神清冷，“他们要陛下废了你，改立我做皇后，还有班娥，他们要逼迫陛下让她做贵妃。”
这个和燕绥宁、桓景的猜测相差不大。
“班娥喜欢陛下，所以她昨天晚上就已经偷溜出宫去找她哥哥了，她还来叫过我，我不肯去，我不想做皇后。”李嘉善说到这个就感觉有点头疼。
燕绥宁这下就明白过来了：“你来找我，是希望可以阻止这件事。”
李嘉善点头：“对。”
能阻止这场骚乱的人不多，李嘉善是难得的一个。
顿了顿，她又道：“但是在那之前，我还要和你谈一个要求。一旦宫外的军队失败，陛下肯定会对带头的几个定罪，班彦、班娥我不在意，流放还是砍头都可以，我的哥哥不行。我希望你能替他们求情。”
前半段燕绥宁听得忍不住愣了一下，后半段，她凝重道：“但是他们确实犯了错，受罚是应该的。”
“这个我知道，维持原样不可能，但至少得活着，李府也不能动，给他们适当降职，也就是说法外开恩。”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我接受的教育都是要求我保持公正。”燕绥宁十八岁，还是浪漫又正义的年纪。
李嘉善揉了一下眉心：“你必须答应我，我有条件。”
燕绥宁抬抬下巴：“你先说。”
李嘉善没有开口，突然站起了身来。
青梅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忙要上前，李嘉善不耐烦地睨她，觉得她这种忠仆实在麻烦。
燕绥宁对青梅摇了摇头，青梅停住了。
李嘉善这才附在燕绥宁的耳边，说道：“雀钗死了，心口插着一把匕首。很多人都说是你杀了她，也有很多人说不是你，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如果你不找出罪魁祸首，还有蛛丝马迹，你永远无法洗脱冤屈。”
燕绥宁愣了愣，转动脑袋看她：“是你哥哥！”
李嘉善瞪她一眼：“说话轻一点！”
燕绥宁直接瞪了回去：“害得我被骂了这么久，还让我放过他们？”
李嘉善别开视线，虽然她也觉得这很厚道，但还是下意识地为她的两个哥哥脱罪：“他们针对的又不是你，是陛下，陛下喜欢你，那只能委屈你了……”
正当此时，宫外不远处传来“隆隆”的声响。
燕绥宁和李嘉善均是蹙眉，看了过去，并不约而同地低道了一声：“开战了。”
从对方口中听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话语，两个人又瞪向了对方。
李嘉善把握住这个机会，说：“燕绥宁，可以证明你清白的证据在我的手上，只有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才会在结束之后把证据交给你。”
外面的声响越来越激烈，李嘉善皱起了眉头催促：“燕绥宁，时间不多了！没什么好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