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宁一开始以为他前后说的两句话是接在一起的,心里有点奇怪,他要走怎么还问她可不可以?她又不会舍不得。
可是桓景的目光过于炽热,对于燕绥宁来说,这并不陌生,在紫宸殿的暖阁中,她曾是见过的。
她害臊地红了大半张脸:“你……你怎么这么……烦人。”
见她听懂了,桓景笑了一声,耐心地问了第二遍:“可以吗?”
燕绥宁颇觉悲伤:“为什么非得是我?”
桓景的回答非常干脆:“朕喜欢。”
燕绥宁不知道,他是喜欢她替他做这种事,还是喜欢她这个人?
可是时间紧迫,燕绥宁骑虎难下,犹豫良久之后,她把自己的双手递了出去。
“今天不许亲我。”燕绥宁警告。
“好,不亲你。”桓景牵起她的手,向她略微倾身靠近。
今日他确实没有亲吻她,但是不知是否他故意为之,整个过程持续得比上次更漫长。
他甚至笑着哄她:“怎么不看一看?”
燕绥宁倔强无比地盯着别处:“你太变态了!”
分明被骂了变态,皇帝却更为愉悦,燕绥宁从此对于“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这句至理名言深信不疑。
结束的时候,燕绥宁试着把手收回来,桓景却没肯,仍旧攥着她的手腕。
她没好气地催促他:“你该走了!”
“不是很想走。”桓景哑着嗓子说道。
“不想走你想做什么?”
刚把这话问出口,燕绥宁就后悔了,皇帝想做什么,难道不是很明显吗?
二十岁的男人血气方刚、如狼似虎,燕绥宁还没从刚才的羞恼当中缓过神来,又被桓景拉着经历了第二次。
她自幼养得矜贵,从没做过什么粗活,如此连番下来,她细嫩的掌心已被磨得一片发红。
桓景也知道今日他稍微有些过分,声调里带了歉意:“今日请安便让她们免了,你好好睡一觉。”
燕绥宁还在生气,没理他。
桓景很想亲亲她,但又不敢,最后只摸了摸她的脑袋:“别生气,朕真的走了。”
燕绥宁还是不理他。
桓景也不恼,反而乐呵得很,整顿好衣裳,他便悄声出去了。
他走后又过了片刻,燕绥宁起身下床,去净房洗手。
一边洗,她一边脸红。
一边脸红,她又觉得,跟桓景在一起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这个想法把燕绥宁自己吓了一跳,用力地晃晃脑袋,赶紧忘掉。
桓景说的话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宽慰,洗过手后,燕绥宁顿感疲乏,一沾着床便睡着了。
等燕绥宁睡醒,叫了青梅进来一问,才知道巳时已快过了。
“怪不得我饿了。”燕绥宁坐在床上,迷迷瞪瞪的。
青梅正将垂挂的纱帐挑起来挂在金钩上,闻言笑了一下。
梳洗时,青梅轻声对燕绥宁说道:“娘娘昨日吩咐婢子的两件事,婢子都已办妥了。第一件,您要的案件最新进展的卷宗,已送入长安殿中。”
燕绥宁的睡意迅速退去。
“还有那三个中毒的人,”青梅说起第二个吩咐,“娘娘没有猜错,他们三人,确实曾是被您欺负过的,其中有一个曾被您打断了肋骨,在床上躺了半年才痊愈。”
“我就知道……”燕绥宁叹了一口气。
这世上的因果,从来报应不爽。
用过早膳,燕绥宁进了书房。
青梅早已将卷宗平稳放在桌面上,燕绥宁扶正圈椅,端正坐下,挽起了袖子,神情十分严肃,颇有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
她捏着卷宗一角,看了起来。
须臾之后,燕绥宁“啪”的一声放下案卷,仰靠上了椅背,一脸的愁闷。
案卷写的是繁体字,郯国使用的还是过于久远的繁体字。
简而言之——
她,看,不,懂。
果然不是每个人穿越古代就可以大放异彩的,比如她,八岁以前学的基本忘光了,虽然她后来高中语文成绩不错,可是显然,她远远当不成才女……
等等。
才女!
燕绥宁灵光乍现,坐直了身,喊了一声:“青梅!”
青梅快步进来了:“婢子在。”
她飞快地将卷宗收好:“走,捎上两碟甜雪饼,我们去找朱昭容!”
朱萧娘住在仙居殿,其中宫人稀少,燕绥宁一直到了殿门外,才见了朱萧娘的贴身侍女鸿雁。
不等鸿雁问安,燕绥宁便笑容随和地说道:“我有一份卷宗看不懂,特意来问一问你们昭容。”
鸿雁懂事地并未多问,应了声“是”,引着燕绥宁往里走。
仙居殿是个特别的地方,不同于长安殿的辉煌夺目,此处陈设素净,桌椅不添雕花,墙上挂着各式丹青墨宝。渐往里进,燕绥宁闻见了愈发浓郁的墨香。
朱萧娘站在红木高脚书桌前,袖口用绑带结实地束扎起来,满头青丝挽到脑后,用一根桃木簪子固定牢靠。
她垂了首,在一张铺开的纸上专注地描画。
鸿雁走上前去:“昭容。”
朱萧娘头也不抬,仍旧沉浸在画卷之间:“嗯?”
鸿雁压低了嗓音:“皇后娘娘来了。”
朱萧娘心下颇惊,笔尖抖得晕开一圈墨渍。
她抬起头,只见燕绥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不是吓到你了?”
朱萧娘下意识地回答:“不……不是……”
燕绥宁没有过去,也没有看她在画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对于很多人来说,被别人盯着看没画完的画、没写完的文章,都无异于一次公开行刑,这多少会让人觉得不舒坦。
所以,她站在一段距离之外,说道:“我给你带了两碟点心,是面饼加了蜂蜜之后烙炙成的甜饼,特别好吃。”
她又扬了一下手中的卷宗:“然后,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解读一下这个?”
朱萧娘放下了笔。
鸿雁上前收下食盒,朱萧娘和燕绥宁坐到了琴桌前的两张绣墩上。
“淳熙四年,也就是今年,七月,明德门外的善心铺子发生了三人饮用茶汤中毒的事件,今上亲自下令,由京兆尹魏籍、大理寺卿韩虔光共同探查此案。经由排查,二人发现出问题的茶汤只有一罐,而负责这罐茶汤的伙夫是下毒之人,他名叫程顺,家住邑阳城外立和村,是个鳏夫,他说……”
讲到此处,朱萧娘的脸色不大好看:“他,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