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和吵闹都没有了，男子的抽气声与女子的娇.吟取而代之。守在门外的中年男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和那车夫对视上，皆是尴尬一笑。
许久之后，屋内床板吱呀声才歇下。
香娘靠在燕桢怀中，没了方才的决然之色，嗓音细细地说道：“奴家为何不走，国公爷您怎会不知？您那夫人厉害得很，奴家从前藏在哪儿她都能发现，派人过来大肆打骂。唯有那庄子，因是您那皇后侄女的，她即便是知道奴家住在那里，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国公爷，当初不是说得好好的，那庄子说好了要给您的，不过是地契没写您的名字罢了。都已住了这么些年，哪怕是养只猫儿狗儿呢，也都有了感情了，这庄子怎么好说收回就收回呢？好歹您与镇国公是嫡亲的兄弟，皇后也是您看着长大的，这样轻易地给，又轻易地收，不是不给您面子吗？这怎么还能算是一家人呢？”
燕桢听得剑眉皱眉，坐起身来，静了须臾，伸手去捡外衣：“你先在这里住下，我会尽快作安顿。”
香娘缠缠绵绵看他一眼：“那国公爷不要忘了奴家，常来看望奴家。”
……
李府。
李荀接连派了好些个家仆，不厌其烦地催促，铁了心要李嘉声回家吃晚饭。李嘉声拗不过这个爹，只能把手头的事放一放，回了家中。
饭桌上，李荀说道：“过些天皇后要给靖王举办一场送行宴会，你兄长还在雍州，元仲，便由你去。”
元仲是李嘉声的表字。
他正低头拨弄碗中青虾，闻言兴致索然：“爹，帖子是您接的，回帖也是您写的，怎么到头来还要我去了？”
李荀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想去？小善也要参加那晚宴，我巴不得去看她两眼！要不是我早前应了其他的约，否则还轮得着你？”
听到了妹妹的名字，李嘉声骤然抬起了头：“小善也去？”
李荀哼了一声：“她是淑妃娘娘，自然也要赴宴。”
李嘉声笑了笑：“那我去。”
一旁的韩氏听得面上笑意盈盈。
筷子剥虾太难，李嘉声又懒得上手，索性不折腾了，夹着把虾夹到了桌子上。他又道：“不过，皇后办这个宴会目的不纯吧？邑阳城中谁不知道皇后和靖王不和，怎么靖王的送别宴轮到她来办了？靖王同意吗？”
李荀道：“所以才说不能错过这宴会，你到现场去瞧瞧究竟皇后搞的什么鬼。”
停顿了一下，他皱起了眉头：“听琵琶传话来说，近来小善的心情不好，你也去安慰安慰她，要是她受了欺负，你可得给她出头。我李荀的女儿，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哪怕是皇后也不行！”
吃过了晚饭，李嘉声又和韩氏说了几句话，这才辞别爹娘，大步出门。
李家晚饭吃得早，天边的红日还未落下。孟广陵等在内仪门外，双手交叠抱胸，看着不远处墙上的两只雀鸟。
李嘉声走上前去，懒洋洋问道：“晚膳吃了吗？”
孟广陵放开双手，转过身来：“还没有。”
李嘉声哈哈一笑：“那你饿着吧。”
孟广陵：“……”
行吧。
谁让您是李家二公子，是羽林军中郎将，还长得好呢。
李嘉声脸上笑容还未淡去，饶有兴致地问他：“你知道我爹叫我回来是为什么吗？”
孟广陵想了一下：“给你安排亲事？”
李嘉声大笑出声：“这他忘了提了，哈哈哈！”
他已经二十一了，这些年没少被催着娶妻，不愿意回家就是不愿意面对这些。李嘉声不喜欢负责，尤其是对女人，他觉得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没想到今晚李荀忘了提娶亲这码事了。
笑完了，李嘉声又道：“其实他叫我回来，主要是要让我去参加皇后办的晚宴。”
孟广陵微微侧首：“晚宴？”
“看看皇帝，也看看我妹妹，”李嘉声迈开了步子慢慢走着，“听说皇后还邀请了粤地富商徐斯。”
孟广陵跟上他的步伐，若有所思道：“据说这晚宴还有个目的是为了给靖王选王妃。”
李嘉声眯了一下眼睛：“没这么简单。王妃也得看门当户对，一个卖丝绸的也能当靖王妃？怕不是在做白日梦。”
孟广陵没说话，李嘉声斩钉截铁地道：“皇后肯定还在盘算着别的，你去打听打听。”
孟广陵这才应了一声：“是。”
……
傍晚，燕绥宁给青梅和蓝蓼做的新衣裳送到了。一人有三身，都是用的上等的绸缎。
青梅谢过燕绥宁，眼中藏着欣喜，捧着衣裳拿去放。蓝蓼是个比较直接的姑娘，她欢欢喜喜地换上了新衣裳，还在燕绥宁面前打着转问好不好看。
奚正一迈进门，撞见了这一幕，不由愣了一愣。
打旋的裙摆像柔软的云，又像细润的水流，最动人心魄的自然是蓝蓼，她灿烂地笑着，秋天似乎都没那么寂寥了些。
燕绥宁抱着猫，身子一歪，正好看见奚正。
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燕绥宁微微笑了一下。等奚正进来，燕绥宁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让蓝蓼去忙别的，而后笑吟吟地对奚正道：“喜欢就跟她说啊，你以为看几眼就是你的了？”
奚正立刻摆出正色：“娘娘，小的只是想到了重要的事情。”
燕绥宁觉得这小子说起谎来当真是一套一套的，恨铁不成钢道：“你跟在陛下身边都这么久了，怎么一点陛下的精髓都没有学到？”
奚正听得一怔。
陛下的精髓？
那是什么？
这边正说着，蓝蓼忙完进来了。一听见脚步声，奚正便摆出正常的表情，燕绥宁觉得他怪好笑的，但也没再多说。
燕绥宁问起了正事：“你来长安殿有事要说？”
奚正很快进入了状态，说道：“回娘娘的话，陛下让小的来传话，他晚膳不来长安殿吃了。”
燕绥宁点点头：“他去兴庆宫陪母后吃吗？”
“也不是……”
奚正犹豫了一下，才道：“陛下也就对付了两口，护国公正在紫宸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