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
“来，来！上前斟酒！”
随着桓戎一声招呼，四个女子烟烟袅袅上了前来，她们或是娇媚，或是水灵，围在桓景的身旁。
桓景把酒杯倒扣在桌上，神情冷漠道：“退下。”
“不能退！”桓戎忙道，“皇兄，这酒由自己倒、别人倒，可谓是滋味各异，不同的人倒也有着截然不同的香气。这四位姑娘是专门为我斟酒的，今日我想着，你和母后都不爱喝酒，身边肯定没什么懂斟酒的人，这才特意带了过来。”
桓景觉得他胡扯的功夫越来越强，谁不知道他带这么四个女子来是要做什么？
可桓戎又转向了朱太后：“母后，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让皇兄回去吧，皇兄似乎真的很看重皇嫂。”
桓景微愠。
怎么还牵扯到燕绥宁了？
朱太后便道：“不过是四个斟酒侍女，你做皇帝的，怕什么？如今皇后懂事贴心，断不会为这种事与你计较。兄弟和睦十分难得，你可知这是几世修来的缘分？”
桓景冷笑地想，以退为进，桓戎，真有你的。
当着朱太后的面，他只能把酒杯翻了回来。
侍女为桓景斟上满满的一杯酒，桓戎笑容满面，举起了酒杯：“皇兄，我们当真有许久不曾坐在一起喝酒吃饭了，今晚可得不醉不归啊！”
桓景冷道：“上午朕不是才在蓬莱殿给你设了个宴？”
桓戎干笑两声：“那也不是正儿八经一起喝酒嘛……”
朱太后在旁道：“文殊难得回来一次，你别这么不会说话。”
桓景不言，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桓戎下足了血本，兄弟二人很快喝完了一壶酒，紧接着是第二壶、第三壶。
第四壶喝到一半，桓景的灵台已不甚清明。
偏偏桓戎朗声笑道：“皇兄，我尚未去贵妃身边时，你我都睡在在母后的身旁。我们许久没这样过了，要不今日你我都别走了，在兴庆宫腾个房间睡下。毕竟今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等桓景拒绝，桓戎便已转向了朱太后：“母后，您看这样好不好？”
朱太后自然道：“这样当是好的！”
桓景皱起了眉头，明晰地感觉到身旁的侍女朝他贴近，俯下身来倒酒。不同于燕绥宁微甜的柑橘味，她身上的香味有些冷冷的。
他可能确实醉了，不自觉地偏过首，看了她一眼。
……
亥时一刻，皇帝没有来。
亥时三刻，长安殿中仍是一片清寂。
燕绥宁坐在罗汉床上温习昨天学的字，拿着书怎么也看不进去，眼前确实是那几行字，脑海里却不断地循环着“妙龄女子”、“冲着陛下去”这些话。
景景在小厨房偷吃了小鱼干回来，蹭到燕绥宁的腿上舔毛。
燕绥宁摸着它的小脑袋：“景景，既然都找了妙龄女子过去，那桓戎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住陛下，他还有太后帮忙呢，很大概率会成功的。桓戎肯定是想让她们跟陛下睡觉，他肯定觉得，这样可以惹怒我。”
景景舔完了尾巴，凑过来舔燕绥宁的手指。
“真要说起来，我确实生气，”燕绥宁突发奇想地一把抱起了景景，“要不我杀去兴庆宫吧！我可以痛骂桓戎一顿，再把陛下带回来！”
景景看着她，“喵”了一声。
燕绥宁与之对视片刻，又重新蔫了回去：“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恶毒皇后了，太后娘娘会不会觉得我不够懂事？还有陛下……万一，他其实也希望留在那里呢？”
不知过去多久，燕绥宁还是坐在罗汉床上，书不曾翻过一页。
景景在她的身上睡了一会儿，又跳下地找桓桓去了。
青梅进来，轻声道：“娘娘，已近子时，您该歇下了。”
燕绥宁“啊”了一声。
都快凌晨了，这么晚，皇帝估计都结束了。
青梅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低垂着脑袋，并不多说什么。燕绥宁想要在她面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她没有办法，憋了半晌，都没能发出什么别的声音。
她在难过，现在的桓景可能正怀抱着别的女人入眠……
“燕绥宁！”
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是熟悉的磁性嗓音。
燕绥宁微怔，刚把书放下，便见一身玄衣的桓景迈过格子门，不等她起身，他紧步上前，右腿跪上罗汉床，一把将她抱住了。
青梅见他们如此，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悄声退了出去，并将门扉带上。
燕绥宁靠在桓景怀中，心中的失落、悲切，慢慢地得到了填补和修复。她闻到他身上稍显浓郁的酒味，闷着声问：“晚饭的时候是不是喝酒了？喝醉了吗？”
桓景“嗯”了一声：“桓戎回来了，母后高兴，便一起喝了酒。”
燕绥宁问：“你喝了多少？”
“不多，大概……一斤。”
“一斤很多。”燕绥宁纠正他的说法。
桓景想了一下：“那就是有很多，我喝了很多酒。”
他紧紧地抱着她：“今晚桓戎带来了四个女子，还灌我酒。母后纵着他，我没有办法，只能陪着喝。到最后，桓戎说要让我在兴庆宫睡下。倘若如此，他必然会将那几个女子与我放在一起，我饮了酒，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我想着，若是我当真留在那里，或是做了什么，你肯定会伤心。上回班娥的事，你就伤心了。我不想你伤心，所以我回来了。”
微顿，他的声音放低了些：“虽然有点晚。”
燕绥宁莫名觉得委屈，声音都带出了哭腔：“不晚。”
桓景听出她的声音不大对劲，低下了头看她：“真的伤心了？”
燕绥宁不想纠结这个，撇了下嘴角，反问他：“你要洗脸吗？”
“不想洗，”桓景摇了摇头，“而且我还要教你认字。”
燕绥宁一下破涕为笑：“怎么这么执着于教我认字，我又不给你交学费。”
“学费是什么？”桓景听不懂，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燕绥宁觉得他这样怪可爱的，声音随之柔和不少：“就是束脩，那是学生交给先生的酬礼。”
桓景忽地笑了：“你交了啊，束脩，学费。”
燕绥宁奇怪：“我交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桓景笑眯眯地俯下来，亲了一下她的嘴唇，声音快快乐乐的：“这个就是。”
唇齿之间，燕绥宁尝到了淡淡的酒味，她觉得，今天晚上的皇帝未免太可爱了一些。
“现在我交了束脩，是不是该学认字了？”燕绥宁问。
“可以，”桓景看着她，“但是我不想教。”
“为什么呢？”
桓景深深地望着她：“认字太正经了，今天晚上我更想和你做一点不正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