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青梅听了并不大懂,她只是因为燕绥宁突然动弹而叹息:“娘娘,药膏还没有涂好呢,您不要激动。”
“对不起。”燕绥宁连忙重新躺好。
青梅继续涂抹另一半发红的部位,轻声说道:“婢子没有念过书,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娘娘的话过于高深,婢子听不明白。婢子只知道,若是娘娘说的,婢子便觉得没有错,不论发生什么,婢子都支持娘娘。”
燕绥宁感动不已:“青梅,你真好。”
青梅的指腹带着一层很薄的茧,不过并不粗糙。她在抹最后一点药膏,又道:“何况,夫妻之间闹矛盾是常有的事,床头吵床尾和,便是如此。”
燕绥宁听得心口一跳。
夫、夫妻?
她和桓景?
不会吧,不算吧……
翌日,请过安,李嘉善与班娥肩并着肩走出长安殿。
“班娥,你看见皇后的表情没有?”李嘉善一脸兴奋。
“看见了,似乎她的心情不太好,”班娥专心地看着脚下的路,“怎么了?”
李嘉善往她旁边靠近了几分:“你没有听说吗?昨天晚上陛下去了长安殿,结果没有待多久就出来了,冷着一张脸,肯定是跟皇后吵架了!”
班娥听得笑了:“即便是这样宫中也闹不起来,陛下如今处处维护皇后,我前些时日被骂了一顿,近期可不敢再做什么了。”
“那你别亲自出手不就行了,设个圈套、找个替罪羊什么的。”
“淑妃娘娘可有高见?”
李嘉善咧嘴一笑:“没有!”
班娥:“……”
没有想法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李家人都这样?
李嘉善看出她神情间的揶揄,懒声道:“办法可以慢慢想,反正待在宫里没事做,每天除了欣赏自己的美貌,剩下无可事事的时间多得要命。”
云彩被吹散开,日头稍大了些,李嘉善抬手在眉骨处遮了一下,她最怕被晒黑了:“班娥,你那里离得近,去你那里坐坐。”
班娥似若漫不经心:“如今去紫兰殿得绕路,比去你那里远。”
“为什么得绕一下?”
班娥便将皇帝由于皇后摔了一跤而拆了过路木桥的事给说了。
李嘉善一听,更加兴奋了:“你不嫉妒吗?你不想陷害皇后吗?班娥,你得支棱起来啊!”
班娥笑道:“你别怂恿我了,不然下一个被拆的一定是我。”
李嘉善觉得不至于。
李荀对李嘉善说过,今上心怀天下山河,是一个懂得隐忍的男人。
班家如今是朝堂的新起之秀,班娥的兄长更是担任要职,即便宠爱皇后,皇帝却也是知道分寸的,绝对不可能把班娥拆了,骂两句已是他发泄怒火的最大限度。
何况还有个朱太后呢,她哪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
李嘉善饶有兴味地想,皇帝确实是皇帝,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可他也处处受制啊。
一队羽林军脚步铿锵地走过,见到二人,停下来请过了安。
李嘉善打量了他们一番,这或是五短身材,或是络腮大胡子的丑陋长相,不可能是她哥哥从前率领的英俊羽林军,而是后来皇帝撤换新增的。她还觉得,他们不像在进行平日的巡逻。
她问:“你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当首的矮个子羽林军回答说道:“我等奉陛下之命,要去长安殿。”
班娥抬眸看了过去。
李嘉善一挑眉:“去长安殿做什么?”
羽林军觉得这个真难回答,他挠着后脑勺:“羽林军不就是保护宫中娘娘吗,其他还能做什么?虽说长安殿的小厨房是个福地,可我们也不能在那里蹭吃蹭喝啊……”
李嘉善“哦”了一声。
怪不得皇帝会把这些人招进来。都不必叮嘱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他们的脑子已经不允许他们泄露机密了。
李嘉善略带嫌弃地摆了摆手,赶走了这群丑东西。
待得羽林军走远,班娥思忖着道:“话说回来,下个月是不是有个什么大日子?”
李嘉善略微一愣,侧目看了过去。
……
长安殿。
燕绥宁今早特意嘱咐小厨房炖了北芪生鱼汤,请安结束过后,她踏入厨房,正见大厨盛好一大盅。
味道实在是太迷人了,燕绥宁眼巴巴地看着。
“就知道皇后娘娘一定喜欢,”来自北方的丁大厨冲她笑笑,变戏法似的端出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喏,特意为娘娘准备的。”
“老丁你真好!”燕绥宁如获至宝地接过汤碗,在旁边小板凳上坐下。
鱼汤还热乎着,但又不至于太烫,她太满足了,但也不忘偏头看向青梅:“你也来一碗?”
青梅笑着摇头,燕绥宁倒也不强求。
没喝几口,燕绥宁隐约听到一些啃咬骨头的声响。她歪了一下身子,看见灶台底下有两团毛茸茸,紧紧地挨在一起。
她凑近一看,果然是桓桓和景景。
地上摆着一只宽口碗,碗里是两条炖烂的小黑鱼。两只小猫脑袋顶脑袋,一起快乐地吃着。
老丁解释:“它们可比娘娘您来得快,一来就瞅着那鱼,要说不给,那也说不过去。”
喝完鱼汤,燕绥宁又逗了桓桓、景景一番,然后拍去裙摆上的细碎灰尘,站起了身。青梅拎过食盒,跟在她的身后。
刚到门口,燕绥宁看见一大队羽林军大步走来。
到了她的面前,他们齐声高呼“皇后娘娘金安”,紧接着,当首的矮个子往前一步,说道:“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保护皇后娘娘。娘娘若是要去什么地方,务必告知属下!”
燕绥宁皱起了眉头:“告诉你们,然后呢?”
“属下必会寸步不离地保护娘娘!”
燕绥宁觉得他在放屁。
什么保护不保护,这明明是监视!皇帝不许她出宫,怕她偷偷溜出去,所以把他们派了过来。
还夫妻呢,她最恨强制爱了好不好!
燕绥宁强忍着怒意,没说什么,先去太医院把鱼汤送到蓝蓼手上,盯着她喝完一盅,又回到长安殿。
羽林军全程跟随,由于队列实在太长,走到哪里都过于引人瞩目。
燕绥宁因此越来越不高兴。
认字是自己的事,燕绥宁虽然不待见桓景的所作所为,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抄了二十遍《诗》的第一页。由于右手伤着了,她是用左手抄写的,字迹歪歪扭扭,极其不好看。
抄完之后,一是出于叛逆心理,二也实在不好意思,她把宣纸藏了起来。
亥时三刻,长安殿接连响起“陛下万福”的问安,燕绥宁坐在罗汉床上,抱着桓桓,还是在生气,也有一点紧张。
桓景迈过格子门外,站到罗汉床前,左手伸了过来。
燕绥宁以为他又要捏自己的脸,第一反应是立刻躲开,见状桓景的动作微顿,手指最终落在了桓桓的头顶。
燕绥宁略微一怔,桓桓也跟着一怔。
它毕竟是一只猫,没有顾虑,天下第一,当即仰起脑袋,照着桓景的手指就是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