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门较为偏僻,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那两个男子作势开门,实际上是抽出了藏在暗处的大刀,车门开到一半,又被人从里狠狠一脚踹开,马车中藏匿的五个壮汉借势英勇跃出,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皇后!纳命来!”
“今天看你还怎么逃!”
七人定睛一看,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队九个羽林军,个个肌肉结实,刀剑泠泠。
燕绥宁站在孟邵流的身后,踮起脚尖看向他们几个,真心诚意地问道:“请问这么小的一辆马车,你们几个是怎么一起塞进去的?凭借信念吗?”
七个人:“……”
孟邵流三下五除二把这七人的武器缴了,旁边就是京兆尹,可以直接移送过去审问。
燕绥宁夸奖他们:“真会挑地方,犯罪、收押一条龙。”
七个人满脸屈辱,不肯看她。
燕绥宁一行又回到了院子里,青梅他们三个正眼巴巴地看着燕绥宁,很想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燕绥宁没有来得及开口,又有个男子进了院子,禀报道:“侧门来了一辆马车,他们说是郴州来的。”
魏籍这回谨慎多了:“你确定他们真的是郴州来的?”
“他们是这么说的。”
“说是这么说,可谁知道他们马车里的到底是孩子还是杀手……”魏籍觉得人与人之间真的是越来越没办法相互信任了。
燕绥宁拧着眉头随之想到,今天很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故意作梗。
对方究竟是谁,她一时半会儿猜不到,也暂且没有头绪,毕竟“她”从前嚣张跋扈、胡作为非,仇家实在太多太多。
但是对方肯定是拥有相当的探听渠道的,对方知道今天郴州会送一批孩子到邑阳扶助司,他们也正是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说不定现在来的还是壮汉,也说不定现在来的就是郴州的孩子们。
燕绥宁没办法预测,因此,她只能道:“魏大人,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不过,这一次燕绥宁叫上了十六。
她道:“我记得你,你是靖王身边的侍从,郴州的马车、负责的人,想必你是熟悉的。你一起过去,若是瞧出了什么端倪,要及时告知我们。”
十六应了声:“是,皇后娘娘。”
东面的侧门同样不是繁华的街道,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身伤痕血迹斑驳,马车前只站着一个男子。
燕绥宁听见十六低声道:“这确实是郴州的马车,不过这个人看着面生。”
从外表来看,那个男子除了黑瘦些,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他毕恭毕敬地向娘娘和诸位大人请了声好,仿佛并未注意到他们的警惕之色。
他回过头去,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个半大的孩子。
燕绥宁问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吗?”
男子叹息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强匪,其他人都遇害了,只有小的和这个孩子活了下来。”
燕绥宁看了过去。
那是个小男孩,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模样,穿着偏小的粗布短衣,乱糟糟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由于疏于整理,有的都已经结块了。
男孩子被抱着放到地上,双目无神,表情呆滞,唇瓣干涸开裂,脸上有各种青肿和脏污。
即使对方真的有什么算计,面对这样的小孩子,燕绥宁也没有办法狠心。
她声线温柔地说道:“进来吧。”
男孩子脚下不动,脑袋抬起来,看向了她,并向着她伸出了手:“姐姐。”
燕绥宁微微一愣。
魏籍忙劝阻道:“皇后娘娘,这万万使不得!您是何等的身份啊!”
闵俊卿也道:“娘娘,最好是不要那样做,太危险了。”
十六同样觉得那不安全。
但是燕绥宁没有说话,因为不论其他人说什么,那个男孩子始终保持着抬手的姿势,一眨不眨地看着燕绥宁。这其实有点诡异。
将刚才观察到的一些细节串联起来,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紧接着,燕绥宁上前一步,推开魏籍的肩膀,握住了男孩子的小手。
他还是面无表情,她略微俯下身,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云表。”
燕绥宁不知道那两个字怎么写,不过她记住了发音,点一点头:“我叫燕绥宁。”
她直起上身,迎上魏籍难以置信的表情,道:“这位一定辛苦了,魏大人,麻烦您将他请入扶助司坐一坐。”
她指的是跟随马车前来的男子,她当然不会绝对相信他。
魏籍带走那个男子后,燕绥宁牵着云表往里走去:“我为你准备了茶汤,有淡味的,也有甜味的,看你喜欢哪一种了。我还给你准备了饭菜。我知道你肯定肚子饿了,但是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是照着我的喜好来准备的,鸡鸭鱼猪肉,蒸炒煎炸炖焖,糕点准备的是芙蓉糕、枣泥酥、乳糕、五香糕,其实除了茶汤,我还有准备酪浆、乌梅浆、白豆蔻熟水这几种的饮品。”
云表跟在燕绥宁的身后,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不发一言。
逐渐近了厨房,空气中吃食的香气愈发浓郁,他的肚子终于“咕咕”叫了两声。
燕绥宁回头看了他一眼。
云表的神情破天荒地有了松动,看上去是有点不好意思。这样,他才有了一些小孩子的模样。
燕绥宁笑道:“别说是你,我就算是早上吃得不少,现在肚子也都叫了。”
云表不吭声,看样子表情正常了些。
到了厨房门外,云表不肯再往里走,燕绥宁奇怪地问:“怎么了?”
云表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闵俊卿、十六等人,尤其是孟邵流他们几个羽林军,又看向燕绥宁。
燕绥宁大概懂了他的意思:“你不希望他们看着你吃东西。”
云表点了点脑袋。
燕绥宁笑了一下:“那你进去吃吧,我在门外等你。”
云表固执地看着她:“姐姐,一起。”
“为什么要我一起?”燕绥宁问。
云表又不说话了。
燕绥宁半蹲下身,平视他的眼睛:“如果你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就没有办法跟着你一起进去。”
云表的眼底一片漠然。
燕绥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狠下心来,示意其他人往后退去一段距离。她轻声道:“现在他们听不到我们之间的对话了,这是我对你的信任。我对你没有恶意,我是来帮助你的,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依赖我。”
等云表点了一下头,燕绥宁才问道:“所以,云表,刚才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