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每一个字,李嘉善都听得一清二楚,她骤然怔住,看向了大哥。
李嘉平的笑容依旧颇有风度,仿佛什么都没有说过,刚才的话语不过一阵风过。他松开妹妹,侧身走到严笑槐的身边,语气都是平和的:“走吧,严大人。”
当着严笑槐的面,李嘉善将震惊的表情收了起来,目送着长兄反背起双手,悠哉悠哉地离开承香殿。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两个哥哥,一个比一个有想法,这么一比,二哥都显得矜持了,只是送个女人到皇帝的床上,大哥简直是胡闹,口口声声说是送她礼物,谁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琵琶,”李嘉善转过头去,“你一贯聪明,这种时候,我们该怎么办?不可以看热闹,也不许让我什么也不做,这可是我大哥,而且我有预感,这件事肯定会牵扯到很多很多……”
琵琶听得笑了:“娘娘,您说了这么多,不是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李嘉善倒是略微一愣。
……
长安殿。
燕绥宁一觉睡醒,坐在床上,听说李嘉平进宫一趟,还去承香殿看了他的小妹,她呆了一会儿,不禁悲从中来:“那我的哥哥呢?”
青梅在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娘娘,陛下在勤政殿呢。”
燕绥宁沉默了一下:“我说的是我亲的哥哥……”
青梅顺着就想说您平时亲陛下那确实不少呀,幸好她脑子灵光,猛地反应了过来,面不改色地接了上去:“世子爷应当……也快回来了吧?”
燕绥宁觉得她的反应奇奇怪怪的,不过也懒得提了,她最近太怠惰。
燕绥宁重新躺了回去,把眼睛闭上:“希望哥哥带回来的军队足够多,也足够勇猛。”
……
李府。
李嘉平反背着双手进入院中,几个羽林军并没有拦他。
李嘉声知道大哥从宫里回来肯定会来找他,一开始是坐在桌前等,还特意摆了一个相对谦恭的姿势。可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心里越来越紧张,李嘉平前腿迈进房中,李嘉声猛地站了起来。
李嘉平微微抬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李嘉声是个好面子的男人,总不能说是因为害怕,迟钝了一瞬,张张嘴唇:“屁股疼……”
李嘉平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早就劝过你,女人里也有不错的,你偏是不喜欢,跟孟广陵这么一大群男人混在一起。这对你的身子总归是不好的。”
李嘉声:“……”
总感觉大哥误会了什么!
“也罢,”李嘉平拎着衣摆,在桌前坐下,“和你商量一些事。”
李嘉声跟着坐过去,神色凝重了些:“大哥,当真要那样做吗?”
李嘉平笑道:“既然你们都认为我会这样做了,我自然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做。”
“我们会这样认为,不还是因为你表现得太明显吗?”李嘉声心说他也只是送个女人到皇帝的床上,那个女人还是她爹娘心甘情愿推出来的,可现在大哥要做的这算是什么事?倘若功败垂成,史书这么一写,那就遗臭万年了。可大哥是个好大哥,也是个十胜九败的厉害将军。
李嘉平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也不打算讨论这个。
李嘉声往他面前靠近了些:“何况……大哥,您应当是知道的,皇帝跟燕家的嫡长子,也就是燕绍那小子,一直在密谋着什么。”
“我知道这个,他们在荆州练兵。”
李嘉声一怔。
“粗略估计有十万兵力,或许还不止。”
李嘉声皱起了眉头:“加上邑阳的羽林军、禁军,加起来有十五到二十万,比起你的兵力要更多。”
李嘉平笑了:“谁说我只有亲军?”
李嘉声喃喃:“班彦自然是跟我们站在一边,羽林军里也有我的人,可是……大哥你不在邑阳,可能不大清楚,将你送去凉州以后,陛下找准了机会就削减我跟班彦的兵权。最厉害的一次是他以皇后的名义,将中宫的羽林军都替换成了他的人,那个孟邵流也就这么粉墨登场了。
“再后来靖王回到邑阳,剿灭郴州流寇,原本班彦想着留存实力,可陛下直接下了圣旨令班彦出兵,班彦无可奈何,陛下直接调兵遣将,班彦的手下首当其冲,折损了不少。后来所谓论功行赏,事实上也是对屯兵的裁剪修整。班彦可以调动的屯兵,已是不多了。”
十六岁登基,能在短短几年内迫使权倾朝野的李秉光收敛锋芒,今上确实是很有手腕的。
“何况,大哥,”李嘉声还想着劝他两句,“如今虽说不少人反对,但皇后毕竟正当盛宠,朝中还有些人是支持她的。即便是舅舅韩虔光,竟然也觉得皇后没理由杀人。
“我想着,陛下遣散了后宫也好,小善可以回家养着,我们李家这样的家业,足以养得小善一生无忧。”
李嘉平看着他,嗓音沉了下来:“元仲。”
李嘉声的心略微提了起来。
“我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小善,我希望皇后的位置由她来坐。二来……你可还记得祖父?大概没什么人会提祖父之死,都说他是老死,你我却是亲眼看见过,皇帝派人送来的汤药。祖父不是老死,而是被皇帝秘密处死的。”
李嘉声说不出话了。
这是李嘉平与皇帝的博弈,同时也是李家与皇帝的恩怨。
李嘉平停顿了一下,说:“至于兵力,你大可不必担忧。我早有准备,即便是燕绍带上所有的新兵回来,也不足以与我一敌。”
李嘉声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大哥都不会改变主意了。
他叹了口气:“那么大哥你需要我做什么?”
……
燕绥宁越来越贪睡,越来越懒得动。
她觉得这个孕怀得她真是越来越懒惰了,平日里她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罗汉床上,偶尔起来要么是应付请安,要么是吃东西。
桓景每次过来,燕绥宁都不想跟他快乐了,桓景亲她,没亲几下她就睡着了。
九月十二,燕绥宁刚吃完早膳,琢磨着是去罗汉床睡觉,还是去床上睡觉,蓝蓼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不好了!皇后娘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