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绥宁听得一怔，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你……”
桓戎笑得有几分得意。
“你别高兴得太早，”燕绥宁皱起了眉头，“孟邵流就在门口。”
桓戎耸了一下肩膀，倒也没做什么，在她的对面坐下，继续喝起水来，姿态懒洋洋的。
燕绥宁观察着他的表情，突然想起昨天马车上他主动跟她搭话，又想起他刚才的笑容和那一声“皇嫂”。
燕绥宁沉吟着开口：“桓戎……”
桓戎没应声，她往下说道：“你这么吓唬我，好玩吗？”
桓戎扬起眉毛：“怎么是吓唬你？”
燕绥宁郑重说道：“你已经不讨厌我了吧，刚才故意那样说，只是在逗我玩而已。”
桓戎又不吭声了。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定论，抿起嘴唇笑了一下：“其实我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然你看你皇兄，还有母后，他们都是聪明人，如果我还是从前那样，他们也不会喜欢我。”
桓戎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冷哼：“自恋。”
这两个字出来，燕绥宁足以完全确信，桓戎果然没有最初那么讨厌她了。
果然她也是很有魅力的吧！
燕绥宁心情不赖，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不过，如果我举办的宴会要打出你婚配的名头，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毕竟到时候如果你只是走个过场，来的女孩子你一个也不搭理，那好像也说不过去。”
她往桓戎面前靠近一些，问：“你真的准备成婚了吗？”
桓戎漫不经心道：“我都十八岁了，确实应该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
“这样啊……”
“将来我会对我的妻子很好，”桓戎把玩着掌心的茶杯，瞄了她一眼，“像是皇兄对你这样。不过，我会让她比你更幸福。”
燕绥宁的神情却异常凝重：“弟弟，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在这方面，她异常骄傲：“我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孩纸！”
桓戎听得嗤笑一声，纠正她的发音：“是女孩子吧，说什么女孩纸？”
他也觉得奇怪：“刚才我就发现你说话不对劲了，你怎么了？”
燕绥宁默了默：“我虾炙吃多了，牙龈肿了……”
桓戎安静一瞬，接着哈哈了大笑起来。
他笑得停不下来，燕绥宁发誓，从此以后不再是桓戎讨厌她了，而是她讨厌桓戎。
下午，虽然牙龈好像更肿了些，但燕绥宁还是坚持去了一趟仙居殿。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朱萧娘在文学方面的造诣比燕绥宁的高，如果是燕绥宁来写这个请客帖子，她琢磨来琢磨去，也只能想到一句“请你吃饭喝酒，来不来”，但是朱萧娘不一样，她会写“欲具饭，望莅临”。
这档次就完全不一样了。
二人正筹措着帖子的内容，言妙意竟也到了，她主动帮着一起商量与会者的名单，定下时辰、地点，等等等等。
原本朱萧娘和言妙意都因为可能没法帮到燕绥宁而心中有愧，如此一来倒也都释怀了。
宴会打算在大雍宫举办，定在西南隅的清晖阁，时间是八月廿二日，名单中燕家为首，言家、朱家次之，燕绥宁把李荀也一并邀请了，还有其他一些世家大族。
燕绥宁很是满意：“现在最后一步就是给陛下过目，他要是点了头，那就基本上可以了。”
晚上，燕绥宁的牙龈没有见好，反而疼得更是厉害。咀嚼不用说，连说话碰到了都疼。她面前摆着一碗粥，没喝几口，因为牙龈太痛，不得已停了下来。
蓝蓼要去喊卢隗，燕绥宁拦住了她，想说什么，但是疼得很，她就只是摇了摇头。
青梅懂得燕绥宁的意思：“这怕是卢太医来了也没有用，只能生生受着。”
燕绥宁给了她一个“懂我”的表情。
青梅却也是担忧的：“只是娘娘何时才会好了。”
蓝蓼记着白天的事，说：“卢太医说，得有五日才能痊愈。”
来回看看她们两个满面忧色，燕绥宁一狠心，开口说道：“我一点不横。”
她说的其实是“我一点不疼”，但是最后的咬字不清晰，听上去就成了“横”。实际上她觉得可疼了，不过她不想丢脸，也不希望她们两个人太担心。
门外突然传来接续的问安声：“陛下万福。”
燕绥宁一转头，便看见桓景挺拔的身影拐过了格子门进来。他走得快，一进门就盯着燕绥宁看。
青梅和蓝蓼行过礼，知趣地退了下去。
燕绥宁坐在凳子上，刚才装出来的坚强一下全都没了，可怜巴巴地把嘴角一撇，说：“哥哥，横。”
桓景在她的面前站定：“给我看看。”
燕绥宁拒绝了：“太丢人了，我不要。”
桓景没有强求，把凳子拉出来一些，面朝着她坐下，问：“牙龈怎么会肿？”
燕绥宁张了张嘴：“昨天虾炙吃多了。”
桓景笑了：“怪不得窦老夫人不让你吃这么多，还是她老人家有远见。”
燕绥宁更加委屈：“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笑我？”
“我是觉得你可爱，”桓景想亲她，但又怕她更疼，便只是笑眼看她，“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吃东西把自己牙龈吃肿？”
燕绥宁一噎，她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
她沉默半晌，心灰意冷了：“要不，你还是别当我是人了。”
桓景笑着问：“不是人你是什么？”
“你的小可爱。”
这话是脱口而出的，说出来以后燕绥宁就觉得太肉麻了，可这话她不能撤回，一时间很是尴尬。
桓景脸上的笑意却更盛了：“对，你是我的小可爱。”
可能爱情的奇妙之处就在这里，刚才还疼得要死要活，现在见了桓景，燕绥宁却感觉好了许多。不过她还是吃不了东西，粥也顾不上了，把她今天和言妙意、朱萧娘商量得出的那些都说给桓景听。
桓景是过来吃晚饭的，她不吃，他却得吃。
他吃的时候，燕绥宁硬生生地别开视线，尽量不去看他。
听完，桓景略微颔首：“这份名单不错，不过，我建议你们加上粤地来此经商的一个商贾，他是买卖丝绸绣品的，姓徐，单名一个斯字，有个女儿刚满十五。这个徐斯称得上是粤地首富，来邑阳是为了开拓生意，也给他女儿找婆家。”
燕绥宁的眼睛一下亮了：“这再合适不过了！”
她说得用力，碰到了牙龈，疼得龇牙咧嘴，疼得眼睛都合上了。
她听见了桓景的笑声，又听见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桓景大概是站了起来，伸手抚过她的额头，柔声哄道：“陶陶，睁眼，含一口在嘴里，可能会没有那么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