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人禀道：“贤妃娘娘到了。”
燕绥宁歪了一下脑袋。言妙意怎么来得这么早？离请安还有些时候呢。
燕绥宁刚起身，便见言妙意从格子门进来了。
行过礼后，二人坐到罗汉床上说话。
言妙意今日梳着螺髻，眉心描着水滴花钿，极为温婉大方。她道：“昨日娘娘说到筹款一事，妾身后来才想到，从前言家也筹过一次。不过那时战争刚结束，天下大灾，遍地饿殍，言家这才主张各家捐出钱款。彼时，妾身的祖父办了一场宴会，参与者都多多少少捐了一些。”
燕绥宁来了些兴致：“那我也办一场宴会？”
言妙意点点头：“这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要有个由头。”
由头？
宴会的由头？
燕绥宁一时想不到可用的，问：“当时你的祖父用的是什么由头？”
言妙意笑答：“妾身的堂兄出生了。”
燕绥宁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该不会要等她跟桓景的孩子出生吧？
那也来不及啊！
请安过后，燕绥宁坐在桌前吃早饭，由于上火，她不能再跟以前那样放心大胆地吃了，何况牙龈肿起来也不好咀嚼，她捧着一碗白粥，喝着喝着，自己都深觉凄惨。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大早出宫的青梅回来了。
进门后，青梅笑道：“娘娘，婢子已去庄子里说了您的意思，让他们三日之内搬出去，定国公那边也已传过话了。”
燕绥宁点点头。
蓝蓼给青梅递了一杯水，说道：“方才孟司阶听说青梅出门是为了此事，他还不屑呢，说是三日期限太长，倘若由他来，一炷香.功夫不到就能解决了。”
燕绥宁摇了摇头，把汤水咽下去：“这叫与人为善，也是与自己为善。”
现在，她还要解决剩下钱的事。
不过由头，宴会可以有什么由头呢？
中午，燕绥宁打算去紫宸殿和桓景一起吃午饭，红豆嬷嬷来了长安殿，说是太后请皇后过去赏菊。
燕绥宁近来和朱太后关系确实挺好，她没有考虑太久，果断地放弃了桓景，去了兴庆宫。
季秋之月，鞠有黄华，兴庆宫东北隅的小花园小巧别致，养的菊花不止黄色一种，各色各式，灼灼灿灿，芳熏百草，色艳群英。一进门，燕绥宁便嗅到了扑鼻的清香气。
不过令她略感奇怪的是，陪侍在朱太后身边的还有一个靖王。
母子二人停在一丛绿芙蓉前，言笑晏晏的，红豆嬷嬷说皇后娘娘到了，他们便齐齐望来。
朱太后笑眼招手：“陶陶，过来。”
燕绥宁上了近前，桓戎面带笑意，向她和气地叫了一声：“皇嫂”。
燕绥宁应是应下了，但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知道他这是看在朱太后的面子上喊的，可之前每次他这么喊都像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今天怎么挺高兴的样子？
燕绥宁没能想明白，接着听到朱太后问：“陶陶，听说你打算办义学？”
燕绥宁略微回神，“嗯”了一声：“是的，母后，主要是听说有些孩子没学可上，没书可读，所以这么盘算了一下。这事是陛下跟您说的吗？”
朱太后摇摇头：“这是文殊说的。”
燕绥宁一怔。
桓戎说的？
朱太后笑道：“那日你回宫以后便径直去找了陛下，晚上陛下也去了你的长安殿，怎么样，陛下是不是教你，可以让世家大族一同筹款？”
当真是知子者莫如母，燕绥宁点下了头：“是的……”
朱太后牵过她的手放在掌心：“你若要他们筹款，一般都得事先给他们递个帖子，办场宴会。宴上你先起头，他们也会跟着出钱。不过，你现在缺了一个由头。”
“是的！”燕绥宁几乎感动得要点眼泪，“母后你懂我。”
朱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我和文殊商量了一番，已替你想好由头了。”
燕绥宁又是一怔。
朱太后替她出主意她可以理解，怎么还有桓戎……
茫然之余，朱太后说道：“文殊回邑阳已有些时日了，他近日正在准备回郴州去。以他的身份，办一场送别宴不在话下，你是他的嫂嫂，由你主办也合情合理。同时。”
略微停顿，她笑了一下：“文殊年已十八，理应婚配，你把这个透露出去，世家大族、富商贵胄，便基本都会来的。”
朱太后牵着燕绥宁在园中走了小半圈，又领着她坐在园中六角亭子中饮茶。朱太后说了些日常的事，还催她赶紧跟桓景生个孩子。
燕绥宁总感觉生孩子的事离她挺远，而且她还有点担心桓景有了孩子就不喜欢她。
但是燕绥宁捧着白瓷的茶杯，又莫名想起了昨夜桓景说的那一句“我爱你”，她的耳尖红红的，露出一点羞怯的笑：“我尽力吧……”
大半杯热茶下肚，朱太后撂了杯子：“好了，我也乏了，得回去歇息了。”
燕绥宁忙道：“母后，我陪你回去。”
“我有红豆陪着就好了，你继续坐，”朱太后见她欲言又止，笑了一笑，“宴会的具体事宜，你也总得和文殊商议一番。”
这么一说，燕绥宁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她目送着朱太后离开菊园，桓戎刚把一丛由于花瓣沉重而歪倒的大丽菊扶着扎好。他站在亭子下跺脚拂衣，抖落了泥巴尘屑，动手将束起袖子放下来，提步往亭子里走。
燕绥宁闻到了他身上越近越浓的菊花清香，心里总感觉今天的他奇奇怪怪的。
桓戎停在桌前，不急着说话，反而着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感觉有些烫，他端起来吹了两下，这才喝了一口。
燕绥宁看着别处，尽量不使自己看起来太紧张。
桓戎将杯子放在桌上，清脆的一声响。他瞥她一眼，哼笑了一声：“现在母后已经走远了。”
燕绥宁满头雾水，不懂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桓戎掌心撑在桌面，微微俯首看她：“所以，就算你呼救，母后也听不见，更不会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