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绍回视向她的目光:“挑拨离间不算,只是来和你说一些你可能不愿意听的话。”
燕绥宁撇了下嘴角,轻声嘀咕:“知道我可能不愿意听,你又为什么要说呢……”
燕绍不冷不热道:“我已经说过了,不希望你陷得太深。”
燕绥宁听得心里不大高兴,一下没能藏住心里话:“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陷得深、陷得不深的问题,我和陛下之间并没有多余的牵涉,除了帝后的特殊身份,我和他也就是一对寻常的夫妻。夫妻之间有爱情,夫妻双方对彼此神魂颠倒,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哥哥,总不能我和陛下完全剩下利益,这才对吧?”
“你确定你们之间没有很多的干涉吗?”
不等燕绥宁回复,燕绍便道:“你是皇后,但别忘了你姓燕。‘一座邑阳城,十万燕家人’这句话,你应该听得不少,君臣之间的许多矛盾,你作为皇后,你觉得你完全避免了吗?”
燕绥宁正要反驳,燕绍又问:“你或许完全对他神魂颠倒,你怎么保证他对你做的一切都是纯粹为了爱?”
燕绥宁皱起了眉头:“我……”
燕绍极其冷静:“他最初是替换了中宫的羽林军,用的缘由是羽林军容貌俊俏,吸引了你的芳心。而事实上,这是他整顿宫中军力的第一步。”
燕绥宁微微一愣。
“当初你收留琉球公主金如意,他没有拒绝,只是派人看住了她。当然,这可以理解成他宠着你,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但这也可以说是他故意为之。因为只有留下一个把柄,才能引蛇出洞。后来李嘉声的阴谋,他正是由此得到了线索。
“你为靖王办送别宴,婶婶和小宛对陛下的设计,他早有所知,但却任之听之。倘若他足够爱你,大可以提前粉碎这个阴谋。为什么他不这样做?因为只有将计就计,他才可以惩治李嘉声,才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他遣散后宫,看上去是对你的专宠,实际上是怎么样?他以此作为引子,彻底激化了他与李家之间的矛盾,迫使李嘉平作乱,而他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着最后收线,完成他对军权的完全掌控。”
燕绥宁怔怔的,良久说不出话。
燕绍往下说道:“现在陛下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整顿军队,不论是羽林军、禁军、屯兵,或是我手中的龙武军,他都会打乱、整合,将大权完全收在自己手中。现在他做这些,没有人说得出一句不行。
“邑阳的世家大族,言家早已经没有最初那么风光,李家经此一番犯上作乱,也将一蹶不振。最后,陛下的眼中钉就只剩下了一个,你或许也知道那是什么。”
燕绥宁嘴唇微动,吐出细微而不可闻的字眼:“……燕家。”
燕绍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燕绥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下了马车。
告别燕绍,回去长安殿的路上,燕绥宁的耳边回响起燕绍后面安慰她时说的话:“陶陶,我和你说的这些也可能只是一种猜想,不是真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在这段感情里面陷得太深,你才十八岁,倘若今后真的发生了什么,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记住,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燕绥宁其实有些茫然。
她当然很爱桓景,可是燕绍说的那些,她不可能忽略。因为以她的判断,那可能性真的太大了,这是一件太过细思极恐的事情了。
她想到雀钗,也想起了李嘉善。
最后燕绥宁坐到了罗汉床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
桓景最近心情好,虽然事务繁忙,但他还是特意腾出时间,赶到长安殿要陪燕绥宁吃午饭。
他到的时候,燕绥宁已经坐在饭桌前了,菜肴十分丰盛,燕绥宁却在发呆。
桓景走上前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怎么了,肚子还没有饿?”
燕绥宁这才回过神来。
她其实是在回想跟燕绍的对话,不过她当然不会这么说。
“眼睛还这么红肿,”桓景看着她,拧了一下眉,“陶陶,燕绍对你说什么了?他不是都已经知道真相了?”
他以为是燕绍欺负了燕绥宁,所以不悦。
燕绥宁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没有怪我,他只是把我以前养过的橘猫带过来和我告别了。”
桓景明白了,不过眉头皱得更紧。
他知道十多年了,一只猫即将走到寿命的终点,他也知道他的陶陶喜欢猫,被他宠得眼窝子越来越浅。
这场告别,陶陶掉的眼泪估计不少。
桓景心疼,低头亲吻在燕绥宁的眉心,嗓音低沉而又力量:“我在。”
燕绥宁的心口骤然一动,柔软得不可思议。
哪怕是她已经哭完这么久了,也哪怕是她对燕绍说的那些话相信了大半,可她还是不得不屈从于桓景的温柔。
她的眼睛一下又湿了。
“怎么又哭了,”桓景倒是笑了,大拇指指腹轻轻刮着她的面颊,“陶陶,要不要抱我?”
“抱你做什么?”燕绥宁泪眼朦胧地问他。
“这样哭起来不累,而且我也很想你,很想抱着你。”桓景的嗓音轻缓。
燕绥宁一度哽咽。
他真的太温柔了。
谁能抗拒长得好看、身材好,又那么会疼人的人呢?
哪怕有可能被这样的人利用……
燕绥宁抽噎起来,愣是咬住嘴唇忍住了。
她抓起他的袖子,动作凶狠地擦掉眼泪,语气倔强地说:“我不哭,我已经哭得够多了,我要吃午饭。”
“好,那我陪你吃午饭。”桓景笑着亲了亲她的嘴角,坐到了她的身旁。
吃东西可以缓解心情,等吃饱喝足,燕绥宁已经把刚才的愁闷忘得差不多了。她舔舔嘴角,露出了笑脸。
桓景伸手过来,动作自然地为她擦去嘴角的汤汁,柔声道:“下午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可以忙完所有的事情了,到时候我好好陪陪你。”
燕绥宁乖乖地点头。
看着桓景离去的背影,燕绥宁打算把燕绍说的那些话烂在肚子里。
其实她觉得夫妻之间有隐瞒不好,但是这些牵涉到了家族的利益,燕绥宁不能说,要是说了,她的父兄都会遇到麻烦。
可事情显然没有那么轻松简单。
逼宫一事才告一段落,朝中又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