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言下之意,自然是你我虽为手足,身份却是有别,从四品都尉自然要向县主行礼。
“怎么,母亲不在了,你就要拿乔?”顾维眉棱骨一挑,上半身却优雅地折了下去,外表虽恭敬,语气却阴毒:“那便恭喜县主能够年年作威作福了。”
“作威作福可不是好词,母亲葬礼在即,望兄长还是积些口德为好,”顾言皎说着抬眼望了望天:“想必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自己的长子即使外放做官三年,也还是浮躁性情吧。”
“你也就这点伶牙俐齿的本事了。”顾维轻蔑一笑。
这时薄仙娇从灵堂出来,向顾言皎道:“二小姐该进去了。”说着便将顾维撇下,带顾言皎进了屋。
“我看大少爷刚刚面色很是不善。”薄仙娇低声道。
“无妨,”顾言皎轻轻一摇头:“他若对我有好颜色,那才真真是奇怪了。”
一连数日,顾言皎随着顾家亲眷一同哭灵,不久俞之馨的尸首落棺下葬,马车队浩浩荡荡驶向城郊,最终在顾家祖坟处完成仪式。
天色阴沉,乌鸦盘旋,一世风光的丞相夫人到头来,也不过黄土一抔。
顾言姝倒像是冷静了许多,一言不发地站在墓边,只偶尔与顾维低声交谈两句。
隔了些时日,顾家上下已除了素服,一天顾言皎刚梳妆完毕,忽见丫头来报,称老爷、大少爷与大小姐请她过去。
“小姐,他们是不是发现了?”阿梅隐隐有些不安:“莫非三小姐把事情泄露出去了?”
“管她是不是三妹,”顾言皎全不在意:“他们可算是发现了,我还在想他们有多蠢笨呢。”
到了凤仪阁,只见顾平书坐在上首,顾维与顾言姝一边一个,神情都颇为沉重,见她来了,四道如毒箭般的目光也射了过来。
顾言皎浑不在意地避开两人,向顾平书行了一礼,道:“父亲叫言皎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顾平书心情复杂,咳了一声道:“你母亲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干系?”
他清楚顾言皎是顾家最有价值的子女之一,可她若做出杀害嫡母的事情,便于礼法不容,顾平书虽不喜俞之馨,却是崇尚长幼尊卑有序之人,顾言皎可以对嫡母心存怨气,可若做了害人之事,就是她的大不是了。
“父亲说什么?”顾言皎像是吃了一惊,继而小心翼翼道:“女儿没有听错吧?”
顾言姝对她装傻充愣的样子已经司空见惯了,此时咳嗽一声,道:“父亲,不如由女儿来解释给二妹听吧。”
“你说吧。”顾平书同意了。
顾言姝便道:“母亲去世后,我开始整理卧房中她遗留下来的物件,结果在地毯一角下发现了一张字条,像是被不小心扔下的,字条上是你的亲笔,是你吩咐人在我娘的药中投毒、致使她伤寒未愈便染上毒疮,你要不要看一看?”
“那便看看吧,”顾言皎神色自若:“只是我若没记错的话,曾经有个叫纷雪的丫头污蔑我,最初就是模仿我的手迹,让旁人相信的。所以笔迹这东西,不见得能说明问题。我知道大姐丧母心痛,可无论如何,还是不要轻信片面证据为好。”
“但今时与昔日不同,可不是片面的问题,”顾言姝冷眼看着她,道:“这次的在证人可不是丫头。”
“哦?”顾言皎环视一圈屋内:“看来是三妹了。”
顾言清的反应倒也在她意料之中,此人从来就没安分过。
“言清妹妹,请进来吧。”顾言姝向珠帘后唤了一声。
只见蒙着面纱的顾言清走了出来,垂着头也不敢顾言皎,只将事情本末详细说了一遍。
“那天我侍候完母亲回去,二姐打发人找我,拿刀子逼我给母亲下毒,我抵死不从,二姐不敢将事情闹大,就放我走了。我原以为二姐计谋无法得逞,就会从此消停,后来母亲病势急转直下,恶化到逝世都过得太快,只因有许太医的话在前,我也只当是个意外。”
“是啊,若不是我整理母亲遗物,意外发现那张字条,还真看不出什么来。”顾言姝接上她的话,补充完又道:“三妹接着说好了,不知者不罪。”
“大姐将字条拿给我看时,我才想起有天二姐来侍疾,却把丫头都屏退了,说母亲有话要与她讲,可据大姐说,母亲那段时间根本就是昏睡不省人事,何来有话嘱咐?而且二姐从母亲房里出来后,还去了隔间煮药的地方。”
顾言清流泪道:“我越想越害怕,觉得此事太过蹊跷,甚至为此夜不安枕……二姐,你也太糊涂了!”
听着顾言清声泪俱下的控诉,顾言皎仍是一派平静,近似于无动于衷。
“二妹莫不是傻了?”顾维冷冷打破了寂静:“还是说你做贼心虚,不敢承认了?”
“没做过的事,如何能认,”顾言皎转向顾言清:“三妹,我向来待你不薄,为什么你要以母亲的病做文章,反来诬陷我一口呢?我于你,究竟何冤何仇?”
“二姐,我说的都是实话啊。”顾言清比她更委屈。
终于顾平书发话了:“言皎,你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厚重,像阴雨天翻滚的乌云。
“如果此事真如三妹所言,也就是说,我是亲自投毒的,是吗?”顾言皎问道。
“是……”顾言清没来由地感到不安,便又补上一句:“当然也可能是你的丫头,阿梅不是成天与你形影不离的吗?”
“所以你究竟看到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顾言皎缓缓道:“你说得不详细不准确,叫我如何反驳?”
顾言清想了想,状若坚定:“是你们两个人!”
“那是不可能的,”顾言皎不禁笑了:“阿梅那天身体不适,发了烧一直在养病,不信你可让人去水雾阁问问,我拨了两个小丫头照顾她。”
“这不可能!”顾言清急了。
“父亲能否现打发人去水雾阁问问,那两个丫头分别是绣琴和绣笛,阿梅究竟生没生病,一问即知。”顾言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