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皎回视向他:“你假扮卫家失踪三年的遗孤,早年经历一定很复杂,难道你就不曾受过背叛?我不信你不懂这种滋味。”
“我没有。”卫宴坦然直视着她:“凡是我视为自己人的,没有伤害过我,我曾经流落,是被外人迫害所致。”
顾言皎缄默半晌,摇头道:“我们合作可以,做夫妻不行,距离太近容易造成危险。”
“那你和周慕深呢?”卫宴挑了挑眉,语意嘲讽:“别告诉我你们连手都没牵过,你和他的距离一定比我更近。”他开始没来由地心里泛酸,堵在喉咙里不吐不快。
“因为我需要这样做。”顾言皎不满道,她不明白卫宴怎么忽然对周慕深犯了脾气,难不成她能一点情意都不拿出来,就能让周慕深相信自己爱他?
“我只怕你走太多险路,某天不小心掉下悬崖。”卫宴似乎更不满,但他决定将周慕深暂且撂到一边:“那么你一边骗着楚王,一边又打算嫁给谁呢?”
“京中世家子弟那么多,挑一个又有何难?”顾言皎凉凉道。
“那你就挑吧,”卫宴冷哼一声:“看看哪一个命长,能活着与你成亲。”
“你要杀人?”顾言皎惊了片刻,此前她从未发现卫宴有如此不讲情理的一面。
“横竖你又不喜欢他们。”卫宴忽地一笑:“你放心,你若真喜欢谁,我决不动杀人的主意——我只会慢慢玩他。”
说罢像是听见什么声音似的,仰头望望天,轻轻抽了马一鞭子道:“我的暗卫放鸟来了,它在找我。”
顾言皎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心情好一阵复杂,原以为卫宴是最省心的,没想到在给她的人生带来意外这方面,倒是比俞之馨顾言姝之流还出乎意料。
第二日傍晚,车队在驿站前停下,让贵人们暂歇一晚。
是夜月黑风高,阿梅近来练了些拳法刀法,武功有所长进,将熄灯时总觉得哪里不对,顾言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点头道:“看来她们还没消停。”
“奴婢要不要出去看看?”阿梅问道。
顾言皎吹熄了灯:“咱们从侧门出去,让他扑个空好了。”两人贴着墙壁走在阴影里,一径出了长廊,因白天无事,早休息得尽够,入夜倒也不困,便信步踱到了后院里。
驿站的后院修得甚好,一带长廊围绕,西墙爬满藤蔓,中有缤纷奇果花树,除了有些挡视线外,哪里都好。
“什么人?”阿梅听到动静,一把拉住顾言皎的手。
没想到两人转过花丛,竟见树间转过一张人脸,定睛一看赫然是卫宴本人,阿梅吓得倒退一步,顾言皎对她比了个小声的手势,咳了下道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等鸟。”月光疏疏打下来,顾言皎这才看清卫宴手中握着一只小小竹筒,像是准备给信鸽绑上的。
“你呢?”他转头问道。
“出来散步。”如今顾言皎怕他再提什么嫁娶的话,刚要转身离开,衣袖瞬间被卫宴拉住了,好在他只拉了一下,旋又松开:“你要去哪里?”
“回去。”顾言皎简短道。
“去送死?”卫宴轻笑一声。
顾言皎一抬头,只见月色照拂下,她所居住的房外长廊上,赫然闪过一道人影,那人移动得极快,一望即知训练有素。
“你就是为了躲人,才出来的吧?”卫宴猜中了她的心思,“所以现在和我待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顾言皎无奈,只得坐了回来。
“对方肯动用死士来杀你,看来你这根刺已经横在人家心头很久了,”卫宴偏头道:“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大夫人和我的仇怨,还用提吗?”顾言皎一哂。
“她还有死士?”卫宴的目光紧紧盯住驿站的小楼,不一会就见那人掩门退了出来,显然是扑了空。
他忽然作了声鸮叫,很快花园中便传来动静,顾言皎余光扫过,见有两名暗卫飞身上楼了。
“随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卫宴站起身来,把竹筒抛给另一个隐在暗中的护卫,接着便带顾言皎向西北方走去了。
驿站的西北角已荒废多年,早先是牧马的草场,不过如今翻过围栏,已是枯草疯长快有人高,连观赏的价值也没有了。
随着两声暗哨传来,卫宴拨开草枝,循声走入一片空地中。
方才的两名暗卫在等他,草地上则躺着一具尸体,正是方才打算刺杀顾言皎的那人。
“你不会找到证据的,”顾言皎摇摇头道:“他们这些死士,任务一旦失败便会自杀,决不让自己陷于敌手。”
“他死不死,不重要。”卫宴示意暗卫用剑挑开那人的衣服,只见尸体的背部赫然刺着一钩月亮。
“我知道这个组织,‘刺月’是苍国境内最有名的死士交易组织之一,你若以为俞家有本领培养死士,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培养死士的过程相当困难而复杂,既需要金钱,又需要场地,王公贵族可以,这些世家却不行。”
卫宴打了个手势,示意暗卫将尸体抬走,接着道:“大多数世家、商人若有死士,绝大多数都不是他们培养的,而是买来的。”
顾言皎听得心惊,这是她前世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周慕深或许知道,但也从未与她说过。
“多谢你告诉我,”顾言皎咳了一声:“你知道该怎样找到这个组织吗?”
“你想反向雇佣?”这回轮到卫宴摇头了:“他们为大家族服务,只认家,不认人,纵你是有钱的淮陵县主亦是不成。”
顾言皎眉心微蹙:“难不成我只能眼睁睁等着他们杀上门来不成?”她能躲过一晚上,未必能躲过第二、第三个晚上。
“我提供两种办法,第一种让你暂时安心,第二种让你长期安心,”卫宴有所准备道:“你想先听哪个?”
“暂时的。”顾言皎拂了拂被风吹散的碎发,将其掖到耳后,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