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完成圣上布置的人，急吼吼劝我给豪族做表率，还田于民，怕是就连台上唱戏的，都没你说的好听。”郑将军淡淡道，“每年都有不少人为饱私囊，劝我拿钱，不少人都像你这样舌灿莲花，而我一个也不曾答应过。”
“世上总是有例外的人，”顾言皎丝毫不觉气馁，反而笑道：“那么多将士折在边关的风沙里，倒在鲜血横流的战场上，在您横空出世前，怕是很多年都以为当即圣上继承不了皇位吧。”
“天家大事，休要乱说。”郑将军虽止住了她的马屁，眉头却不曾皱一下，看来是认同她这番言论的。
“知道将军大人不喜欢这些空话，所以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顾言皎不经意又让郑将军不舒服了一下，“关于退还耕地给百姓，再用其中的一部分修路的方案，您是怎么想的呢？”
郑将军的眼锋锐利起来，盯着顾言皎看，仿佛要从中找出所有不属于她的东西。
“修路可不是小钱，从淮陵修到澄州边界的徐阳，你知道要花多少银子？你是顾相的女儿，又是县主，自小锦衣玉食，于银钱上真的有数么？”
“自然是有的，我若没有算过，哪敢用大话蒙蔽将军大人。修路又不是修白玉阶，哪怕是最寻常的土路，也比崎岖不平的坑洼石子路好走得多，这便利也是苍国境内独一份的。”
说着把算盘也拿了出来，细细与郑将军算雇用民夫、清理道路、搬运铺路材料的费用，以及路程总长度等，末了将草纸推给他看：“将军您看，如果为期一年的话，二十万两银子够用了。”
“你还没算我失去的。”郑将军冷静道：“这些地如果是我的，那些花果树木一年能给我带来二万两银子的效益。”
“那就算上。”顾言皎爽快地又添几道，末了搁下笔来：“诚如将军所言，要办成这件事，花费的确不菲，但这些钱对您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
顾言皎都不好意思说，把他三年前跨州买在洮城的花园卖了，就是二十万两银子。
“我郑家确实有钱，但这些钱很多都被投去做生意了，库房里可没有传闻中那些堆积如山的银子。”郑将军叹了口气，“再说了，这些钱投出去若是打了水漂，或者赚不及投，那我可不得亏死了。”
“怎么会亏呢？”顾言皎又开始演算起来，提笔蘸墨在纸上写写划划：“单是过路的商家，就能云集不少，相信怎么从中赚钱，大人一定比我有经验，这个我就不多置喙了。”
“再就是路费一项，路是您修的，收个过路费谁也不能说什么，便是按一人一两、一车五两银子算，一年下来，路过的车马少说也要以十万次计吧，您这不是赚大了吗？至多不过三年，二十万两银子就回本了。”
郑将军听着心动，嘴上道：“我拿不出二十万两银子。”
顾言皎眨眨眼，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道我等的就是这句话呢，当即接上道：“不要紧，您说说看，您能拿多少出来？拿不了的，剩下的我替您出。”
她知道向郑将军这种精明之人，是不会独自承担风险的，而自己站出来表示愿意掏腰包，也是给了他保证，说明此事不成的可能性很小。
“你一个县主，能有多少钱？”郑将军笑了：“你父亲的钱我就不碰了。”顾平书这人就是只老狐狸，受了他的恩惠，来日能用一百种委婉而不容推辞的方式，让你把人情还了。
“将军放心，我自己有钱。”
郑将军笑得更明显了：“你被封为县主也就两年，这两年能收多少税赋？”他忽然转念想到了她的那个商人朋友：“倘若我出资一半，你能出另一半吗？”
“可以。”顾言皎不眨眼就答应了。
“真的？看来是我小瞧你了。”郑将军十指交握，好奇起来：“这么财大气粗的商人可不多，县主何妨透露一下，那人是谁呢？这样来日打交道，也更明白一些。”
“不，他只提供钱，不太想透露姓名。”顾言皎拒绝了，又道：“那么这样一来，将来通过修路所得的费用，我们就要五五分了。”
被她这一说，郑将军便犹豫了一阵，改口道：“刚刚是好奇你的财力，既然如此的话，我出十四万两。”
“好，那我出六万。”其实顾言皎适才也有点悬心，柳陵有钱不假，但十万两也不是小数目，好在郑将军的反应没有让她失望。
“不过我们还要留些分成给州府，我虽是将军，却并非是这里能对上负责的人。”郑将军又道。
顾言皎忍不住暗道，你还真是时时刻刻不忘分担风险，找人替你背书。
“那么和州府各官员，以及其他大族族长打交道的事情，就拜托将军了。”顾言皎含笑道。
“这个自然，到时你跟着我就行了，你初来乍到，需要个人指引，”郑将军倒不推辞这事，只道：“给官府的钱，怎么着也得一成吧，那我们就……”
“将军已经帮了我很多，怎好再让您出钱呢？”顾言皎笑眯眯应下了：“这样吧，将军七，我二，州府一，大人说怎么样？”
郑将军又装模作样地推辞一番，才算答允了，只是他有点不明白，刚刚顾言皎何以答应得如此愉快，可他细想半天，也想不出其中哪里有利可图，然而直觉和经验又告诉他，顾言皎不是一个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罢了，横竖州府都是他的人，顾言皎又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商议给改了，郑将军烦闷地摇摇头，把不快的想法撇过去了。
“将军大人，我们这算是谈妥了吗？”顾言皎确认道。
“是的。”郑将军微笑点头：“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没有了，只是想知道大人什么时候能带我与各大豪族协商？我想让事情尽快走上正轨。”顾言皎诚实道。
“大家都有事情要办，都不是闲人，”郑将军说的倒是实话，他招手让一个心腹捧来一个本子，上面记录着各豪族族长近期来的事务，在翻看了一阵道：“半个月大家都有时间，到时我让人去请你，这段时间你便好好歇息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