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这次是顾平书狠狠给了她一耳光：“你疯了！媚媚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说罢便扭头去看姚媚：“打得重不重？还疼不疼？我让人给你上药。”
薄仙娇捂着明显比姚媚更肿的脸，理智、怒气、怨恨与悲苦一瞬在心中交错而过，只留下一地凄凉。
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果然是你们情深意重，那我便祝你们长长久久，阿绹的命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她知道阿绹已经不行了，回了卧房，小小的孩子已经在因高热而抽搐，无论她怎么哄，唱多少遍他往常爱听的歌谣，都没有用了。
阿绹不会睁开眼睛，不会冲她笑，只会挣扎和哭闹了。
“太医，太医，”她哭着道：“能不能给他开一些安神的药？让他一觉睡过去……也好，阿绹现在太痛苦了。”
“我尽力而为。”太医深吸一口气，又出去了。
顾绹最终没能撑过第二天早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死于昏睡中，而非痛苦里。
薄仙娇怔怔抱着儿子不肯撒手，姚媚怕她发疯，已经不敢来了，而无论顾平书怎么连哄带骗，甚至恐吓起来，都不能让她放开顾绹。
“你清醒一点，阿绹若是不下葬，尸身会腐烂的。”顾平书生气道。
“腐烂又怎样？我不像你，对人的喜欢都是有条件的，不管他是什么面目，听不听话，我都爱他。”薄仙娇冷冷道。
“阿绹也是我的孩子，我对他的爱不比你少，现在我们不能把着他不放。”顾平书的耐心快被消磨干净了。
“老爷说这种话，就一点也不心虚吗？你喜欢阿绹，不过是因为多个儿子罢了，可你真的有天天来看他、来陪他吗？”薄仙娇又气又恨：“如果不是你对他疏于关心，那些下人怎么敢怠慢我们母子！”
顾平书气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对往日恩怨不能释怀，便也打消了再劝的心，吩咐道：“来人，把六姨娘拉开。”
“我看谁敢动我的孩子！”薄仙娇“噌”地一下站起，手中不知何时已拔下了一根金簪，抵在了喉咙处：“谁来上前拉扯，我就和谁同归于尽！”
如今的她看起来，一点不像素日美丽的六姨娘，而是一只发疯的母兽，一个不知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来的女疯子，故而婢仆们都是战战兢兢，不断瞟着顾平书，而没有一个人真的敢上前拉开。
“让我试试吧。”顾言皎眼见再耽搁下去不成样子，便上前一步道：“姨娘现在需要安静，父亲让她们都退下吧。”
“那就交给你来处理了。”顾平书深深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和薄仙娇讲道理，借着顾言皎来劝的时机，自己也带着满腹的气出去了。
“六姨娘，”顾言皎放轻了声音走过去：“阿绹已经去了，不能复生，你好好地把他放下，你还年轻，或许隔些时候，他就变成另一个孩子来找你了。”
薄仙娇怔了怔，大哭起来：“不要，我只要阿绹，别的孩子不管是谁也不是他！”
她仰起脸来，愤恨之下是深深的绝望：“我没什么要求，就想抱着我的孩子，你们连这个要求都不允许吗？你们一个个的，都算不得是人！”
合璧眉头一蹙，刚想说话，被顾言皎一个眼神制止了：“没事。”
“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来时，说只要荣华富贵，能舒舒服服做个姨娘就好？”顾言皎轻声道：“人不能奢求太多，你当然希望阿绹还活着，可世事不会尽如人意，你若还想活得好，就要学会妥协和取舍。”
“死的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可以高高在上地指点我！”薄仙娇把顾绹放在床上，指着顾言皎道：“谁不知道你呢，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表面上滴水不漏八面玲珑，其实对谁都不交心，你根本不关心我！”
顾言皎呼吸一窒，她想起了前世那个被顾言姝与柳萱合谋害死的孩子，那个流产的胎儿，那些令她痛苦的日日夜夜。只是如今面对薄仙娇，她无法把这些话说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只有交易，你要的，我哪里没有给你？”
顾言皎摇摇头，将哭得身体发虚的薄仙娇按在了椅上：“你好好想想，我若不关心你，如今会来劝你吗？我会任由你发疯，等到事态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让人生生夺走你的孩子，再等着别人以你发疯为理由，把你送出顾府，送到别处出家，或是自生自灭。”
“从前你有顾绹，在顾家能站稳脚跟，可如今你不仅丧子，还失去了父亲的宠爱，再疯下去连流言都要对着你来，你若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我不……”这一次薄仙娇的回绝声弱了不少。
“人一时半会想转过来不容易，你自己好好想想，刚刚那些话我不和你计较，”顾言皎想了想道：“中午我再来找你，希望到那时你能把顾绹交给我们。”
出了薄仙娇的院子，顾言皎又回去理了理衣裳，吃了些点心垫肚子，出来时便在灵堂处遇见了顾言姝，她也是一身素衣，只不过住在俞家显然比在顾府舒心，身段又丰腴了不少。
“麻烦你让一下。”见顾言姝挡着路不让她走，顾言皎只得道。
“顾绹已经死了，六姨娘成不了气候，你不死心，还等着干什么呢？”顾言姝并没有让路，反而横在了她面前。
顾言皎略微张望了一下，顾言姝的角度挑得不错，以至于旁人如果望过来，只会以为她们是在私语罢了。
“顾绹说到底也是你的弟弟，今天是他的葬礼，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不要说这种话。”顾言皎冷冷道。
“你不配说这种话吧？”顾言姝笑了笑道：“你敢说自己真当顾绹是弟弟？别告诉我你当初把薄仙娇送过来，是为了让她当好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