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顾言皎方能下床，皇后原想让她多养些时日，但她坚持自己好得快，又想去东宫看一看太子的遗物，皇后便叹息着答应了。
“这些天本宫一直让人翻找，”进入东宫后，皇后指着堆在案上的书信道：“可惜一无所获，那些幕僚们看起来都很正常，你若能发现有什么不对的，那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能，看一看也无妨。”
“谢皇后娘娘。”顾言皎行了一礼，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泪光。
皇后见状，摇摇头道：“本宫先回昭阳殿了，剩下的人在殿外等你出来。”
浩浩荡荡的宫人一走，顾言皎的泪便收了回去，吩咐合璧道：“现在后殿无人，你可以去了。”
合璧点一点头，从侧门溜了出去，顾言皎向窗外望去，只见昔日繁华的东宫，如今冷落萧疏，草木瑟瑟，看样子是很久不曾打理了，或许这里要直到下一位太子入主时，才会被重新收拾干净。
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她需要寄存在这里，来日再派上用场。
十下杖打的换来皇后的垂怜与在宫中走动的机会，顾言皎觉得这打挨得也算值。
顾言皎又侧耳听了听前殿的动静，确定无人前来后，方安下心来，翻看一封封幕僚的书信。前世她在周慕深身边，清楚哪些幕僚是他安插进来的钉子，所以这一世就好办多了，只消从名字上找就是了。
直到傍晚时分，她方带着厚厚一摞书信回了昭阳殿。
“你发现了什么？”皇后已经对顾言皎敏锐的观察能力见怪不怪了。
“娘娘可记得这个叫崔滨的幕僚？”顾言皎将书信呈上，在皇后身旁坐了下来：“最初他是太子的伴读，多年来深得太子信任。”
“嗯，本宫对他有些印象。”皇后开始检点起书信来：“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不一定有问题，只是臣女觉得奇怪，”顾言皎指着信中内容道：“从这些信上看，崔滨的主要职责是检查太子身边是否安全，例如卫队等，然而除此之外，他对许多事情都很上心，不止一次询问太子对其他朝臣的看法、夜间是否外出等等。”
“娘娘，您不觉得，他关心的有点太多了吗？”顾言皎凝眸道：“臣女也看了其他幕僚的信件，都没有发现这种问题。”
“靖儿去世后，崔滨称自己半年前劝太子换了一批卫队，罪责深重，自请闭门卸职了，不过因查出来的主要责任不在他，那十二名刺客是被侍郎刘简推上来的，刘简已经被处死了。”皇后回忆道。
对于崔滨的引咎自责，顾言皎并不感到意外，以退为进是周慕深惯用的手段，先因弱小为外壳蛰伏一段时间，隐在暗处获得其他好处，再等着时机恰当时翻身，只能说崔滨是条不错的狗。
“臣女也不愿污蔑了好人，所以在有进一步证据之前，还是宁愿相信这仅仅是崔大人太关心太子殿下了。”顾言皎说道。
但看皇后的表情，显然她已经不把崔滨的行为当成分内之事了：“本宫明白了，你一个小姑娘，不便接着再查，剩下的事就交由本宫的人处理好了，若崔滨真有害靖儿的心，本宫决不饶他。”
事已谈完，顾言皎又道：“皇后娘娘，臣女想求娘娘一件事。”
“何事？”皇后问道。
“臣女想，楚王殿下能将手伸到东宫，或许在宫里也有耳目，若让他得知臣女进宫一趟，就引得皇后对他转变了态度、细查崔滨等幕僚，一定能猜到是臣女从中作梗，他、他一定不会放过臣女的。”顾言皎一脸惊惶的样子。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皇后见她害怕，遂宽慰道：“你放心，本宫不会做得太明显，会等一段时间再说。有本宫在，楚王不能把你怎样。”
顾言皎口中称是，心里忍不住道皇后对周慕深的了解还是不够多，他若是想，是真能把她怎样的。
“你今日就要回去么？”皇后关切道。
“臣女的背伤已经好很多了，回去只消再敷药就行，而且臣女宿在宫中已有两日，再不回府怕家人担心。”
“那便回去吧，”见她执意要出宫，皇后也不阻拦：“日后你若有事找本宫，尽管让人传话就是。”
离开了昭阳殿，这一回顾言皎坐着轿子出了皇宫，虽是软轿，可动来动去的也让她的伤口作痛起来，合璧见状道：“我再给小姐上些药吧。”
“别，”顾言皎制止了：“不知卫宴会不会等我，他若等着，我岂不一下轿就被他闻见药味了？到时候十张嘴也编不回来。”
为了不让卫宴看出她的异常，顾言皎甚至多裹了一件披风，此时万万不能因为多擦一点药，而功亏一篑。
事实证明她预料的不错，回到顾府时天已黑了，顾平书那边打发了人来问，她草草应付过去后，便见到了卫宴。
他坐在水雾阁的堂屋里等她。
“宫里没出事吧？”卫宴总觉得顾言皎突然留宿昭阳殿，还是连着两晚，实在蹊跷。
“是我做戏过了头，把皇后的愁肠也激了起来，陪着她悼念太子，”顾言皎一本正经地坐下扯谎：“她前晚哭了一夜，第二天身子不适，我就留着照顾了她一晚上。”
见她神色如常，卫宴渐渐信了，这才注意到她今晚明光照人，一向清丽的脸上多了分妩媚之气，怔了一下才发现她抹胭脂了。
“昭阳殿里的玫瑰胭脂，不错吧？”顾言皎见他盯着，遂漫不经心道：“皇后说我可怜见的，思念太子过度，脸都发白了，就让宫女给我搽了这个，你说好不好看？”
“好看。”卫宴暗想，她搽什么不好看呢？
后背忽然又疼痛起来，顾言皎暗道一声不妙，若她的感觉没出问题，此刻似乎正有一缕缕的鲜血，从小衣中漫延出来。
一想到卫宴从来都很灵敏的嗅觉，她不敢再冒险说下去，心一横向后仰在了座椅上，忍着后背传来的剧痛，懒洋洋道：“你这人好没眼色，我在宫里累了两天，如今正是休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