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太后一走，顾言皎还残余着的气势便不复存在了，此刻疲弱地伸出手，有气无力道：“多谢您救我，娘娘大恩……”
“好了，你这傻孩子，”因那晚宴会上，顾言皎对已故太子表露出的一片真心，皇后已经打心底里认可她了，如今见她一身白衣俱被血染，更是心疼起来：“本宫带你回昭阳殿，这些天你先把伤养好了，对外就说你入宫陪我。”
说着便命人将顾言皎抬到一张藤椅上，又让人找太医去昭阳殿等着，一通忙碌下来，顾言皎也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绣金描花的华美大帐，十分舒适的绵软被褥，带着馥郁芳香的软枕与宫女惊喜的神情。
“县主终于醒了，”她手中的药碗晃了一晃，连忙带着玉盘中的蜜饯一起，给顾言皎奉上：“县主先把药喝了吧。”
药汁虽苦，但和着甜丝丝的红枣蜜饯吃，滋味倒还不赖。
不多时已有宫女将消息报给了皇后，一听说顾言皎醒了，皇后便进来瞧她了。
“皇后娘娘！”一见她来，顾言皎便挣扎着要起身，又因动作牵扯幅度过大，险些将缠着背部的纱带撕裂了口子。
“这是做什么，快躺下，”皇后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复坐下来叹道：“你当本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还不是你拒了太后的婚，才被她责罚的，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痴了。”
她根本不曾想到，顾言皎会对周靖如此情深意重。
顾言皎趴在床上，低低道：“言皎有件事想对皇后娘娘说，不知娘娘可否屏退旁人？”
皇后见她神情郑重，便将宫女都打发出去了：“什么事？”
“太子殿下的死因，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顾言皎一开口就让皇后怔住了，不等她缓和过来，又听顾言皎接着道：“之前那段时间，四殿下对我很热情，我因此意外得知了一些事情。”
“什么？”皇后的声线有些变哑了，由于她已将顾言皎划到自己人的阵营里，故而不会本能地表示怀疑。
“娘娘还记不记得兵部侍郎程历大人，一开始咬着四殿下不放，是因为被灌了某种能使人神智失常的药物？”见皇后想了起来，顾言皎便继续道：“可是我偶然听四殿下的心腹说话，说什么‘当初给程大人的药有没有处理掉、别露马脚’之类的话，似乎四殿下是知情的。”
“还有什么？”皇后的神情焦急起来。
“只有这些，可我想，此事四殿下若是知情，究竟知情到了什么地步，是他将药给了宁王，一次性除掉太子与宁王两人，还是提前知晓当初宁王关押程大人的监牢，将药偷偷放了进去？”
顾言皎的声音渐渐发虚：“不管怎么说，四殿下一定是参与了，而且下了一手好棋，一开始自导自演，让自己被泼污水，再利用反转与陛下的愧疚，顺理成章地得到更多的东西……以前谁能想到，四殿下竟是这种人。”
一想到自从太子去世后，周慕深时常入宫向她问安，并送各种礼物，皇后就感到一阵恶心，一旦对某人带上了偏见，他的种种行为都会遭到负面解读。
经过一连串的惊愕、愤怒与痛恨，皇后逐渐冷静下来：“可我们没有证据，如你所言，他的药物都已经被销毁了。”
“但我们并非什么都做不了，”顾言皎忍着后背的疼痛，打起精神来道：“我想，四殿下布置此局，非一朝一夕的功夫，不管那十二名刺客是否与他有关，他应该都对太子殿下非常了解，也就是说，他之所以能成事，大概少不了内鬼的助力。”
皇后也随之凝神思索：“其实本宫也曾怀疑过，为什么程大人好端端地就被绑架了，只是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宁王，本宫也当是他，就忽略了其他人。”
“娘娘可觉得太子殿下的幕僚，都有哪些奇怪的人？”顾言皎询问道。
“本宫一时也想不出来。”这倒也怪不得皇后，太子的幕僚们不管是忠心事主还是包藏祸心，在她面前自然都是恭恭敬敬，任谁也不敢造次。
“有没有人送过太子奇怪的东西？”顾言皎又道。
在她的暗示与启发下，皇后想了想道：“他……去世后，生前的信件都被本宫收起来了，能从中找到线索也未可知。”
“此事不急，娘娘切勿因此累坏了身子。”顾言皎温声道。
“本宫明白。”皇后颔首，替她拉了拉被角：“你身上有伤，不宜太忧虑了，还是好生歇息为好，那些信件本宫会慢慢查寻的。”
“娘娘，言皎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顾言皎的声音一瞬哽住，眼角也变得雾蒙蒙起来，道：“言皎无福，与太子殿下缘分不多，不知如今能否有幸，去东宫看一看，也看看他的字迹和信件……”
她这一说，皇后怜她痴情，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下便道：“等你病好了，本宫便让人带你去看。”
“多谢娘娘，”顾言皎懂事道：“言皎会好好养身体的。”
当夜色漫上树梢枝头，皇后和宫女们都已离开后，顾言皎方对随自己入宫的合璧道：“今日发生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卫宴，你若胆敢告诉他，我就不要你了。”
“是。”合璧点点头，静了一会，又道：“小姐是不想让侯爷担心吧？”她忽然意识到，今天顾言皎不带阿梅而带自己来，大约也是不想让阿梅伤心。
“随你怎么想。”不知怎地，每每被旁人提起卫宴，顾言皎都有些心浮气躁，难以正面回答。
“等过些天我能起身了，皇后会让人带我去东宫，届时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吧？”顾言皎确认道。
“是，我明白。”合璧让她放心：“这件事要让侯爷知道吗？”
“你……”顾言皎想了一会，道：“他知道也好，但我为什么留宿皇后宫里，你想个别的理由应付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