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累了？”卫宴奇怪地打量着她：“可你刚刚还精神不错啊。”
顾言皎暗骂一声自己刚才装得太好，见阿梅立在一旁，便拿她来挡：“你这人怎么偏要追根究底？我有话要和阿梅说。”
“啊？”阿梅吃了一惊，在卫宴看不到的角度里，见顾言皎使了个眼色，总算福至心灵，配合道：“是，侯爷，我家小姐原有事找我。”
“那我走了。”卫宴虽觉得今夜疑点重重，但也没有正当理由再干涉下去了：“你若有事，让人去竹声院叫我就好。”
卫宴一走，阿梅便凑过来道：“小姐要对奴婢说什么？”
“没有。”顾言皎眼前一阵发黑，强撑着道：“我就是想休息罢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这里不用你，你出去吧。”
合璧得了她的吩咐，连哄带劝地把阿梅推出门外了，留下阿梅一人十分不解：她今天什么也没干，专等着顾言皎回来，怎么就累了一天了？
直到房门关上，顾言皎才扑通一声从椅上跌了下去，额发间渐渐渗出冷汗来，手指蜷缩着，爬不起来只得被合璧抱回了床。
“伤口撕裂了。”合璧一点点撕开她被血黏住的衣裳，低声道。
“我猜到了。”顾言皎咬着枕头，撑到她上完了药，又道：“刚回府那会，父亲叫人来，说楚王明天要见我，我一早就去，你记得把窗打开，别让阿梅闻到药气。”
“小姐明天一早就去？”合璧皱眉道：“这样怕是瞒不过楚王。”
“瞒他干什么？”顾言皎呵地一笑：“我偏要让他知道。”
第二天顾言皎去碧月楼见周慕深时，脸上粉黛未施，素色更显憔悴。
“你怎么了？”周慕深一见便吃了一惊。
“唉。”顾言皎未语先叹气，嘴唇动了动，眼底又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泪光。
“到底怎么了？”周慕深少见她如此脆弱的样子，不有担心起来：“是谁给你气受了？和我说说，我替你——”
“没用的。”顾言皎打断了他的话，低声道：“太后召我入宫去，逼我嫁到韩家，我好不容易才推掉了，而且听她口风，她看不上我，不许我嫁给你，说我是个祸害……”
“不哭不哭，”周慕深下意识倾身过去，想将她揽在怀中哄劝，却在触碰到顾言皎的一瞬，听到她痛叫了一声，心里登时一乱：“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顾言皎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道：“太后责罚了我，到现在背还痛着，你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周慕深又是惊愕又是怜惜，一股隐隐的怒气也升了上来：“这些人为了阻挠你我，还真是大费心思。”
“你别动气。”顾言皎摇头道：“你不能和太后对着干，这关乎到你在陛下心中的形象。”
她知道周慕深是个对无力感极其在意的人，果不其然此话一说，他的气场变转成了暗流汹涌的阴沉，咬牙道：“没错，现在还不行，但早晚有一天，我失去的都要向他们讨还。”
周慕深少有地感到愧疚，不久前他还怀疑顾言皎与卫宴是不是有着苟且，如今就得知顾言皎能为了嫁给自己心悦的人，不惜触犯太后被杖责，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从前他经过精心伪装后的冷酷心肠下，竟不觉裂出了道道流着正常人感情的缝隙来。
他只知道自己很心疼顾言皎。
“我不该叫你来的，明明你该再养一段时间。”他轻声道。
“不要紧，”顾言皎冲他笑了笑：“横竖都是疼，与其卧在床上，不如在这里与殿下相对而坐。”
“叫我慕深。”周慕深忽而拉住了她的手。
“好，”顾言皎一笑，从善如流，轻轻吐出了他的名字：“慕深。”
周慕深只觉这话听在心里，就像有山泉水流过似的，有清润的甜。
“殿下今天忙吗？”顾言皎问道。
“忙也有空陪你。”周慕深笑道：“你现在身子不好，就别出去转了，想要什么东西，我让人买回来好不好？”
顾言皎琢磨了一会道：“我想吃隆云街上的仙豆糕。”
“隆云街？”周慕深想起来了：“我记得那家铺子，确实口味不错。”说罢吩咐一个侍从过来；“你让秦楚等下来报账时，顺便带一盒仙豆糕过来。”
“秦楚是谁啊？”顾言皎装作不记得的样子问道。
“你忘了？两年前你在这里见过他，他是我的账房。”周慕深说道。
“不记得了，”顾言皎摇摇头，促狭一笑：“肯定长得不好看。”
周慕深一瞬失笑：“是，他的确相貌平平。”秦楚若是好看，太引人注目，就当不了他的暗线了。
至此一切都在顾言皎的计划之中，她之所以急于出宫，还有秦楚的原因在，她从前就知道秦楚每月底会来给周慕深报账，而在今天离府前，她也让合璧通知了卫宴，让他做好埋伏的准备。
过了快一个时辰，秦楚才拎着点心盒子匆匆赶来了。
“怎么这么晚？”周慕深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不悦，而且稍一细看，秦楚的衣服也像是匆忙整理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床上爬起来。
“回殿下，是路上出了点乱子。”秦楚抹了把额上的汗道。
“什么乱子？”周慕深眸光一变，换上了审视的表情，通常情况下，他是个不相信意外的人。
“在下经过江花街时，有个卖蒸饼的大娘，还有她手下的伙计，追着一个小偷跑，那家伙是个惯偷，上蹿下跳，东奔西跑，撞翻了好多摊铺和行人，耽误了脚程。”
秦楚心想，若让周慕深知道自己的钥匙不慎也飞出去了，他一定会发怒的，所以不如掩饰下来。
“东西还在身上吧？”周慕深果然问起了钥匙。
“在的。”秦楚忙回道，其实钥匙是他后来捡回来的。
顾言皎闻言，放心吃完了半盒仙豆糕，感觉身上恢复了不少力气，又与周慕深一起看书下棋，歇到傍晚，才回去找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