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我若说我没有，你定然是不信的。”顾言皎放弃了说服他：“你若是想，便尽管去查好了。”她略带惋惜地看了卫宴一眼：“只可惜终究是浪费时间。”
“但愿你说得好听，”卫宴哼了一声道：“不过像你这种人，有想隐瞒的事也正常。”
“是啊，”顾言皎顺势嘲道：“像你这种人，心思多爱猜疑别人也正常。”
夜色中传来打更的声音，两人这才惊觉时间已到了二更天。
“我要走了。”顾言皎起身道。
“别忘了带上合璧，”随着卫宴的话音，方才斟酒的侍女款步上前，对顾言皎行了一礼：“合璧拜见县主。”
顾言皎先前没有仔细打量她，如今凝神一看，不禁低呼一声：“你生得真美。”
与顾言皎的清瘦不同，合璧身量高挑，骨肉亭匀，初看虽不惊艳，却是越发耐看，久了便使人意动神摇。
她无可奈何道：“你送我这么美的姑娘，我若带她出去，被人瞧见了要她做妾，你猜我父亲会不会让我把她送人？”
“别担心，她是暗卫，”卫宴狭眸轻挑：“除了少数人外，她的行踪不会被旁人发现，她在竹声院待了大半年，夜里还常帮我打探消息，顾府可没一个人知道她的存在。”
顾言皎今夜多喝了两杯，不由犯起傻来：“可她总要吃饭沐浴呀。”
“回二小姐，”合璧抿嘴一笑：“奴婢以前是水匪出身。”
“对了，下棋前你说想请我帮个忙，”末了，卫宴道：“你输了我也可以帮你，合璧能做的事情很多，你尽管吩咐她好了。”
第二天顾言皎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阿梅坐在床边，忍不住数落道：“小姐昨晚喝了多少杯酒？奴婢一掀被子，好大一股酒气啊。”
“就你啰里啰嗦，”顾言皎不满地看她一眼，但好梦已被惊扰，只得爬起来换衣：“合璧呢？我有事吩咐她做。”
待合璧来了，她便将周慕深的福隆钱庄交代给合璧，让她想办法拿到钱庄掌柜秦楚的钥匙。
“是。”合璧躬身一礼，旋即轻快离去，阿梅在旁看怔了：“小姐，她走路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顾言皎还觉得头有些晕，便喝了盏醒酒汤，徐徐一盏饮毕，方道：“让人请三妹过来，我有话同她说。”
小丫头去了半天，却没带回顾言清：“回二小姐，大夫人感了风寒，病势极重，三小姐正陪侍在侧，不能过来了。”
顾言皎原想将此事搁下再说，奈何第二天又有人来，这次是翠荫堂的，称大夫人此次病情来势汹汹，请各位小姐都到翠荫堂侍疾。
“即使大夫人是真病，以她的性情，也免不了在其中捣鬼做文章。”阿梅心知肚明道。
“但终究还是要去的，”顾言皎温声道：“主母病重子女却不去探视，传出去会招恶声的。”她现在拥有的虽多，可还不到能完全不顾名声的份上。
去了翠荫堂后，顾言皎在丫头的引领下走入卧房，只见烟霞紫织锦散花的大帐中，面容苍白的俞之馨躺在枕上，憔悴之下平日的威严已消了大半，嘴唇因失了血色而呈现出冷冻般的紫色来，整个人都在发虚。
“是你……”她慢慢睁开眼睛，虽然虚弱，还精气神还没有彻底衰弱下去。
“母亲有何吩咐？”顾言皎坐到床边：“大姐在外头盯着熬药，三妹在诵经为您祈福，至于六姨娘么，她是要管家的人，肩上事物多而繁重，就不能来了。”
“你说这些话，还不是为了气我，”俞之馨恨恨看着她，目光如刀锋：“你不要以为让薄仙娇进府，就能对付我，我瞧着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六姨娘省不省油，倒也不必母亲来操心，”顾言皎贴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以母亲如今的身体状况，还是静心养病为上。”
“床头的药快凉了，”俞之馨一抬下巴：“你便端过来服侍我喝。”
“唉！”顾言皎忽然捂住头，一脸娇弱道：“女儿忽然有点头晕，不晓得是不是母亲这里病气太浓，啊，我要坐不住了。”说着便扶上阿梅的手：“扶我躺会儿，我要歇歇才好。”
俞之馨气得胸闷，以顾言皎如今在顾平书那里的受重视程度，她若在翠荫堂有个三长两短，顾平书肯定没有好脸色给自己，当下也不管她不侍疾了，吩咐沉香道：“二小姐身子弱，快扶她回去，再请个郎中看看，别让她累着了。”
在被丫头扶出去时，顾言皎忍不住向回廊尽头望去，只见蒙着面纱的顾言清跪坐在佛像前，正抄着经文，身旁是许嬷嬷在守着，神情如大夫人一般不耐烦，时不时就要呵斥两句。
当天夜里顾言清来了。
“听闻姐姐之前找我，”她纵然遮着半张脸，也难掩憔悴神情，可见俞之馨的确使她劳累得狠了：“我在给母亲祈福诵经，一直不得空闲，现在才来。”
不知何时，在对顾言皎说话时，顾言清已从当年的欺骗与轻视、利用，换成了毕恭毕敬的极度小心。
“看看你这张脸，多可惜啊。”顾言皎却伸出手来，轻轻抚上她的脸，伴着轻微的簌簌声，面纱滑落，顾言清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可在顾言皎的注视下，她一动也不敢动。
“我每每回想起那天，就觉得奇怪，”顾言皎不由叹息：“你说那辆马车，怎么就滚下了山崖？为什么两人坠落，只你一人受伤？唉，这些疑点真让我不得不深思。”
顾言清死死掐着手心，指骨都泛白了：“都是旧事，二姐……二姐何必再说。”
“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顾言皎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深情：“我还不是在担心，你被母亲和大姐害惨了。”
“从前你告诉我，你之所以听她们的话，是因为她们对你好，”顾言皎摇摇头道：“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