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也想问一问，你们害死婶母和堂姐，现下又来害堂妹，是在图什么？”顾言皎鄙夷地一勾唇角，“你们承认与否，我不在意，如今只想说人不要得意忘形，事情还未成，就来挑衅人家——马夫还没招呢。”
“这就奇了，看妹妹这口吻，莫非你能再去一次大理寺，说服马夫为你改变心意不成？”顾言姝格格一笑：“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而且我要提醒你一句，你昨夜去大理寺是为带顾言星出来，勉强说得过去；今日你再去，可就没有理由了。”
“你怎知我没有理由？”顾言皎挑衅般的迈了一步：“腿是我的，你能拦不成？”
顾言姝神色一变，心想顾言皎向来诡计多端，周砚今日没如期交出口供，已经说明昨夜她暗地运作了什么，今日莫不是又想生变？
“我拦你做什么？”顾言姝思及至此，不客气道：“我只怕你做无用功。”
“好了，我们先去灵前吧。”俞之馨担心女儿被激得口没遮拦，说出些什么来，便拉起顾言姝道：“人能和狗一般见识吗？这狗啊，如果会咬人会摇满身的毛以外，也没别的好处了。”
但顾言皎已经得到有用的信息了。
顾言姝虽被激到，可也不会胡乱说话，方才那句“只怕你做无用功”，指的便是她即使去了大理寺，也见不到马夫。马夫作为重要证人，不会凭空消失，那么便是死了，就像那日纷雪意欲留遗书自杀一样，死亡会令供词显得更可信。
顾言皎忽觉心头一紧，她的时间大概不剩多少了。
她连忙吩咐丫头备马，草草系上披风，带好幕离，在脑海中搜寻着前世记忆，向城南周家飞速打马而去。
周砚口味挑剔，午膳从不在大理寺用，总是回家吃上一顿再回来。
顾言皎站在树荫里等了半天，方见他骑着马走了过来。
此处离周府尚有一段距离，人亦算不得多，顾言皎打了声唿哨，周砚闻声扬眉，初觉奇怪，再一细看，方见幕离撩起一道缝隙，当中人正是昨夜风雪中前来的顾家二小姐。
见是她来，周砚连忙勒马停住，栓好后钻入了树丛阴影里。
今晨他趁着天还未亮，让心腹偷偷去筱风湖打探，筱风湖浅，几人扮成渔夫装模作样探了半晌，果见湖下有块龙形长石，证实了顾言皎所言非虚。因而今日遇见，周砚对她更多了几分恭敬，也不觉有些怕她。
“马夫还活着吗？”顾言皎开门见山道：“听说他要死了，是不是？”
“……是。”周砚额上微微渗出汗意：“不知二小姐意下如何？”
“他死可以，但不能死得与我有关。”顾言皎看起来十分通情达理：“大人是俞家的女婿，我也知道你不能把俞家摘出来，所以不会要求太多。只要马夫在死前改供，承认杀人者是自己，一切与我堂妹有关就行。”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砚：“这对大人来说，应该不是特别困难吧？”
周砚怕她再说出威胁之语，又想到那块的确存在的龙形长石，心下便有了计较：“二小姐帮了我不少，我岂会让二小姐为难。”至于俞家，他只好想法子将事情办砸。
“这就对了。”顾言皎微微一笑，颔首道：“我期待大人的好消息。”说罢即从树荫下牵出马来，放辔西去了。
周砚办事很是迅速，没过多久，还不等大理寺的人再次讯问顾言星，马夫就在狱中自杀了，死前留下遗书一封，称自己鬼迷心窍，不该诬陷顾小姐云云。
看客们闻知并不诧异，本来大家虽议论纷纷，却没有多少人相信一个小姑娘能发疯杀好几个大人的，待到马夫“坦白招供”，顾言星便彻底没了嫌疑。
顾家二房命案虽可怖，但进行到现在，已经可以收尾了。
人们都平静下来，唯二气急败坏的，便是俞之馨和顾言姝了。
她们想不明白，为什么顾言皎总有把事情搅黄的能耐，不管她到底给周砚灌了什么迷魂汤，她都成功了。
“我们真是错看周砚了，以为他能把事情办好，结果竟然托病回了家，把案子交给同僚了，真是岂有此理。”俞之馨生气道。
同僚自然不知这些曲折猫腻，见马夫一死，身边又留有遗书，便照此处理了，结案之迅速充分反应了他想回家吃饭的心情。
案件就这样结束了，小吏抄录的笔一停，白纸黑字昭示着再无更改的可能。
俞之馨颓然坐在椅上，素来挺拔的身形弯下去，手支着额头，仿佛老了十岁。如今最让她煎心的是顾续，顾续再也不能好起来，府外风言风语又传得极难听，她本以为一旦顾言皎被案子拖下水，她的心情就能好些，可她的希望再度破灭了。
“娘，爹来信了？”顾言姝忽见桌上有封摊开的信，信纸是顾平书所惯用的。
俞之馨长叹一声，慢慢将信收了起来：“你爹当真是凉薄之人。”
“他说什么了？”顾言姝恨恨道：“难不成又是因为顾言皎？”
“是你二哥，”俞之馨说着便掉了泪：“你爹说他活着便是对顾家的累赘，外界的闲话又如此难听，不想让他再影响顾家……你爹说要把他送出京城，送到别的地方养着，以后不必再回来了。”
顾言姝怔了一怔，泪流得比母亲更多：“他再疯傻也是我哥哥，也是爹爹的儿子啊，他怎么能这样狠心！”
俞之馨勉强撑起一点精神，摇头道：“姝儿，这种话你知我知即可，对外千万不要说出去。你毕竟是你父亲的女儿，好孩子，你不会和续儿一样的。你要留着给楚王，你爹不会放弃你的。”
“可是顾言皎也……”她想起顾言皎也是喜欢周慕深的。
“她是庶出！”俞之馨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要因为一时输了，就失了志气和骄傲。”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下不能急。”俞之馨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