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顾言皎闻言，下意识以为黑衣人是冲卫宴去的：“顾续对你下手了？”
“我想是对你。”卫宴避开喧哗的人群，随她走到廊上：“我这人疑心病重，竹声院外夜间总有暗卫值守，你的鹊喜院与我不过一墙一竹林之隔，昨夜暗卫刚好看见了，就替你将人杀了。”
他说得轻巧，仿佛擒住身手不凡的死士，和农夫到院里抓鸡一样简单。
“贵院真是……杀才济济。”顾言皎看看远处众人，不便拱手作揖，只得先行道谢。
“表妹过奖了。”卫宴回过头来，脸庞映在雪光中，顾言皎才看出他眼底隐隐泛青，不由道：“表兄是没睡好觉吗？”
“你那时说得对，顾续一来我就不免麻烦，”卫宴揉了揉额角：“我在京郊有一个养马场，你二哥回京时路过，竟要强虏，但又打不过我的人，便让人纵火烧山，害得我只好再找养马场。”
他这位养马场主的身份见不得光，如果要报官，首先须解决卫家遗孤哪来这么多钱的问题，所以碰上这种事只得自认倒霉。
说话间顾言皎感到一道眼锋狠狠扫来，便微微错身避开源头，低声道：“我如今被人盯上了，你我还是不要离太近为好。”
“依我看倒是不必。”卫宴淡淡道，“相府就像另类的朝堂，台上的人就那么多，想真正保持中立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帮过你，在他们心中就是一丘之貉了。”
黑衣人的死因尚未解开，林氏的精神却陷入了失常。
不久前顾言月缘何中毒，至今没有明确的说法，如今府里又出现身份不明的死人，更令她的精神大受打击。
“是不是有人要害我母女……”林氏环顾四周，顿觉顾府鬼影重重，任是谁都不能相信，只死命搂住顾言星，颤抖着大哭起来。
“婶母先喝口茶缓缓，莫要惊慌……”顾言姝见林氏神智失常，正中下怀，孰料她举杯刚一走近，就被林氏尽数泼到了地上。
“莫要惊慌？你叫我怎能不惊慌，到底是谁毒害我的女儿，我至今不晓！”林氏不管不顾地嘶喊起来，险些将顾言姝推倒在地：“我才治家没多久，就接二连三地出乱子，难道是老天爷要降祸于我？我的命好苦啊……”
顾言皎见话题急转至鬼神，林氏又一副钻了牛角尖的样子，急忙走上前去，与顾言星合力搀住她道：“婶母且听我说，这黑衣人虽来头不明，然遇害地点在南边，与月姐姐的拂柳轩相距甚远，决不是去害她的。”
“人的确各有命数，如今顾家确实乱了些，但与婶母并不相干，发生这些怪事，也不是婶母能预料到的。”顾言皎见林氏神色稍有缓和，便示意丫头倒一盏热茶来，服侍林氏喝下了：“有什么话不妨歇息一会再说。”
顾言姝在旁冷眼看着，心下不由火起，凭什么都是劝人，她被林氏泼了一裙子茶，顾言皎却不被苛责？不过一想到顾言皎的糟心事还在后头，她也就稍稍消了气，退到一边不再作声。
与顾言姝相比，顾言皎是真的在意林氏能否好转的。
一来林氏接替了俞之馨的治家之职，而若她精神失常以致需要休养，俞之馨再不被顾平书待见，也还是要回来；二来林氏本是无辜，素来又对自己多有照拂，如今只因势弱便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未免太过可怜。
“雀儿，去请郎中过来，紫荆，把炭火生得暖一些，打水来让婶母沐浴，热水会让她好受一些。长景，把昨晚值夜的名单带来，尤其是守门的小厮，每个都要详查。”顾言皎适时让不知所措的丫头们动了起来，杂乱的事情渐渐有了条理。
“瞧二妹这副能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当家主母呢。”顾言姝倚在门边，话里带刺道。
“如今母亲离府，父亲外出视察，婶母又精神不济，老夫人自然不好打扰，长辈们不能主事，我们做小辈的自然要分担些，”顾言皎一边忙着分派人，一边平静道：“姐姐莫要拿这话折煞我，我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谈何当家作主。”
“每每出了事，你就站出来逞威风，好像你是顾家最能干的小姐一样。”顾言姝声音虽不大，流露出的意味却相当尖锐。
“我能不能干不重要，”顾言皎也不抬眼看她：“婶母能否好转才重要，她若不好转，月堂姐又该如何？”
“那个病秧子关你何事？”顾言姝冷笑道。
此时正逢顾言星安顿好母亲，让丫头服侍林氏先行沐浴，刚挑开棉帘，就听见两人言词，不由拉下脸来，冲着顾言姝道：“够了，这里没你什么事。”
“你说什么话呢？”顾言姝脸色一变，贝齿一咬：“我是你的堂姐，你对我说话应该恭敬些。”
“你少在这里不分场合地讲礼节。”顾言星一想起自己的姐姐中毒初愈，母亲又陷入错乱之中，就越发憎恶顾言姝方才夹枪带棒的言论，“你若真是好心，就动动高贵的手做些时事，起码给伯父写封信，他有经验，或许知道如何处理此事——”
“我已经报官了，想必不久就会有答案。”顾言姝忍不住瞥了顾言皎一眼。
“那很好，”顾言星见她面色不善，一把拉过顾言皎拽到身后：“你若没有其他动听的话了，就趁早离开，你若那么觊觎当家作主，那就快些去，这里没人拦你。”
“你真是缺少管教，”顾言姝以目光刺她，顾言星浑然不惧，反瞪回去，不禁点燃了顾言姝的怒火：“你没资格对我无礼，现下诸长辈不能理家，我便是主事的——”
“我娘还没断气！你这般急吼吼要上，是当她死了么？！”顾言星气得浑身发抖，想打人泻火，转念又想到母亲失常，姐姐身子不好，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只得生生将气咽下，留待日后再说，“这里不欢迎你，你要讨公道，也得等伯父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