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父亲不会回来整治你吗？我才是他亲女儿。”顾言姝待要再说，顾言星已将卧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她猝不及防被关在门外，广袖下手指握成拳状，唇角溢出冷而硬的嘲讽：“但愿你不要得意太早。”
顾言星隔门听见了，冷笑一声撇过头去，置之不理。
不多时郎中来了，诊脉的结果不大乐观，虽说没有性命之虞，但心病还须心药医，言下之意自然是林氏的病非药能解，充其量只能缓和而已。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郎中配了好些方子，顾言皎也根据前世记忆，琢磨出几个专治梦魇心疾的药方，可是浓浓的药汁灌入林氏口中，却如同石沉大海般了无效用。
林氏的病情仍在加重，渐渐连白天都要拉上帐帘，躲在床脚声称有鬼要害她和两个女儿。顾言月身体不太康健，又与母亲一样性情柔弱，林氏不放心她来，又不要外人服侍，陪伴在侧的便只剩顾言星了。
这一天天守下来，林氏的病不见起色，顾言星倒是瘦了一大圈，不仅脸上血色渐少，眼眶下也隐隐泛着乌青。
顾家不能一日无主，既然林氏有长久卧病不起的趋势，府中就不得不找人代替管家。眼下一时半刻没有更好的人选，远在醴州的顾平书来了信，让人将俞之馨从落叶山接回府中。
不过短短数月，她又回来了。
顾言皎心下微沉，毫无疑问林氏的病是人为激起的，可这病的源头却是遍寻不得。看着被众婢仆簇拥而来、气度雍容的俞之馨，顾言皎的神情一点点冷了下去。
“二姐，你怎么了？”顾言星将她从出神中唤了回来，经过这几日的忙乱，她渐渐发觉顾言皎心肠其实不错，倒是顾言清和顾言姝二人，一个平日走动得勤，一出事就躲得远远点，另一个顶着大姐的名头，专做嘲讽人的事情。
她现下有点担心顾言皎了，毫无疑问大夫人一回来，首当其冲要倒霉的就是她。自己好歹是二房嫡出，大夫人的手未必能很快伸来，顾言皎却是再容易拿捏不过了。
“我没事。”顾言皎回过神来，冲她笑笑：“父亲来信说给婶母安排了疗养的地方，想必到了空气清新之处，婶母的病情会有所好转的。”
俞之馨并不仇恨林氏，自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她忽然觉得顾言星有些不对劲，脸色苍白，唇色发乌：“你可是累着了？不如我让人——”
话音未落，顾言星身形一晃，向前栽了下去。
“小心！”即便顾言皎扶得及时，顾言星还是差点磕到了地上。
“可能是一时头晕吧，”须臾顾言清站了起来，揉揉头道：“我身体一向很好的，大约是近来忧心过度，唉……”
见她欲言又止，顾言皎越发觉得不对：“你怎么了？”
“我……”顾言清咬了一阵嘴唇，方道：“我以前不怕鬼的，可最近天天晚上做噩梦，梦得我心慌，难、难不成我娘做噩梦这种事也会传染吗？”
顾言皎脸色一变：“你姐姐呢？”
“她没事。”顾言清摇头道。
如果顾言月没事，那么毒便不是分散下的，每到夜间房内便只剩林氏和顾言清二人，那么便是房中有问题。
“你娘的卧房里近来可有添新东西么？”顾言皎蹙眉问道。
“没有啊……你说有人害我们？”顾言清脸色愈发苍白了，难不成母亲的发病不是忧惧过甚，而是人为诱之？再一联想到近来自己频做噩梦，额上不禁渗出冷汗。
顾言清的目光冷凝下来，低声咬牙道：“谁要害我们，我真恨不得碎剐了她们！”
“如今情势未明，急不得。”顾言皎劝住她道。
她在屋中来回走了一阵，终是怀疑：“你再好好想想，一定有什么新东西进来了——是只有你和你娘才会亲密接触到的东西。”
“……可我们没有喝同一碗药，”顾言清只往药上想，脑袋快想破了也没有结论，但见顾言皎神情严肃，又明白此事非得想出来不可。
“你们有一起沐浴过吗？”顾言皎开始挨个排除。
“从未。”
“吃一样的饭吗？”
“不曾，我娘有她的药膳。”
“你娘怕冷吗？有没有添过被子，而你又刚好盖了她的？”
“也没有。”
一缕阳光越窗而入，照出墙角空气中浮荡的微尘，顾言皎凝眸视之，忽然明白过来：“香！”
“什么？”顾言清怔怔道。
“是熏香，夜里只有你们两人才能置身其中。”顾言皎松了口气。
顾言清慌忙移步香炉：“对，是这样，因我娘精神不稳，夜里便点了安神香。”
“香是从哪里来的？”顾言皎问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了。
“是从库房拿来的，可我当时不曾留意，现在想不起是谁交给我的了。”顾言清感到十分后悔。
“你当时想不到这一节，没注意也很正常，不必过于自责。”顾言皎叹了口气，道：“好在这源头已经找到，你不必担心你娘得了治不好的病症，如今相府不大安稳，你们母女三人就出去避一避吧，权当养病散心好了。”
正当她打算离开时，顾言星忽然一把拉住了她。
“我不走。”她摇摇头，神情坚定起来：“娘病得重，姐姐身子不好，的确该去养病。但我中毒尚轻，休息一阵就好了，而且我、我体格比你好。”
“所以？”顾言皎诧异地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顾言星，难不成她想打架？
顾言星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轻咬嘴唇道：“若连我都走了，你该怎么办？别以为我年纪小看不懂，伯母、姝堂姐和清堂妹，都对你虎视眈眈着，你没个帮手怎么行。而且我、我那次深夜闯进你屋子，是我不好，也该补偿你。”
“是这样啊。”顾言皎肃然的面容松懈一分，泄出一丝笑意，顾言星是个知冷热的人自然是好，可如今她不适合待在这里，“你不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