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俞之馨的脸色如死灰般难看，她死死盯着披衣而起的顾言皎，仿佛见了鬼一样。
“阿菊！”她又惊又气，连声音都变了，一叠声让最初告发顾言皎私通的丫头滚进来：“你不是说你看见二小姐和一个男人密会吗？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菊见了顾言皎，也如见鬼一般，腿一软便跪了下去：“回、回夫人话，奴婢那时经过园子，听见二小姐和男人说话的声音，说什么‘倒让我白白又待了小半个时辰’，奴婢听得真切，这话也太像是和谁……私会的，所以一时情急就叫了出来。”
“你看得真切，那里真有个男人？”俞之馨进一步问道。
“奴婢就是再不谨慎，也不能把人看错啊。”阿菊委屈辩解道。
顾平书疑心又是诬告，便道：“那你说，那男人长什么模样？”他想该不会是周慕深走时，被丫头当成陌生男子也未可知。
阿菊摇头道：“那男人蒙着半张脸，看不清长相。”
“简直是胡扯！”顾平书再也听不下这近似胡乱攀咬的证词，怒声问道：“你一个婢子，看见二小姐和蒙面男子在一起，不担心小姐被人绑走，不怕那男子是逾墙的贼盗，竟直接呼起私通来，谁能信你没有坏心！”
他气得胸膛阵阵起伏，喘了一会，又想起俞之馨方才不免得意的表情，嫌恶之情更涌上心头：“还愣着做什么！把这诬告主子的丫头拖出去打死！”
俞之馨闻言身体微晃，面色苍白地扶住丫鬟，才勉强站稳了。
阿菊不敢背叛自己，她死了就死了，可自己今日，却是实实在在输了一局。
起初她让阿菊悄悄跟过去，是想探听周慕深是否有改变婚约的想法，顺便等周慕深走了，再让阿菊接近顾言皎，将她推入水中溺死，而那时阿梅尚在厨房，来不及赶回相救。
可计划出了意外，阿菊临时看到顾言皎与一男子私会，此事推她入水不便，说她与男子私通倒是可以，便自作主张喊了起来。
其实她若更镇定一些，便能听出那是卫宴的声音，倘若按而不发，徐徐跟踪，顾言皎和卫宴未必能逃脱得了，只可惜她与她的主子一样，都犯了急功近利的毛病。
俞之馨虽感惊愕，很快就欣喜若狂，以为顾言皎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可她算来算去，也没算到顾言皎还能再耍她一回。
在感到体寒的同时，她越发怀疑翠荫堂是否有内鬼了，不然她的计划天衣无缝，顾言皎怎么能从中逃脱？
院外杖击声不多时便停了，阿菊的尸体被拖走，只留一地暗红的血。
“无关者都出去。”顾平书狠狠瞪了围观的仆从一眼：“今日之事若被传出去，这世上就没有你们这些人了。”
等下人们都震恐退下，他方缓了声音，对顾言皎道：“现在没事了，你且好好安歇，不必慌张。”
离了鹊喜院，顾平书已被刚才的闹剧折腾得困意全无，身旁俞之馨的面容越发可憎起来，让他禁不住怀疑自己娶来的发妻，究竟还有没有一点人的心肠。
他本气得不想再说什么，俞之馨却偏偏开了口：“老爷，楚王殿下是不是不打算娶姝儿了？”
“你的能耐都用在打探消息上了是不是？”虽然他早知道俞之馨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平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作不知，而今两人的原则越发相背，他便不免厌恶起来。
俞之馨脸色微白，声音渐次低沉下去：“老爷，姝儿本是说好配给楚王的，您不能更改。”
“是啊，她原本还是我顾家的掌上明珠呢！可她自己不争气，又有什么用？公主虽原谅她了，楚王可不是傻子，他会放着一个被陛下青眼的县主不娶，娶她犯下大错的姐姐？”
“但姝儿是嫡出啊，”俞之馨急道：“顾言皎再怎样也是庶出，生母又那样低微——”
“够了！”顾平书打断了她的话：“我晓得你看言皎不顺眼，当年瞒着你将她娘带进府里，我的确有错，可事到如今与楚王联姻关乎我整个顾家，你若再不以大局为重，小人似的频频生事，我不介意再把你送到山上养病一回。”
像是担心俞之馨再做出什么来似的，他走出几步远，又回头警告道：“顾府若再出这种事，我唯你是问，别以为出事了拿丫头顶罪，就没人知道你心里那些腌臜的算盘。”
顾平书走后，俞之馨站在夜风里，竟有些想落泪。
她这半生活到现在，道路竟是越走越艰难，续儿已经痴傻得见不得人了，女儿又不得圣心，被陷害冒犯公主，致使不少权贵侧目而视，而今丈夫不待见自己，已是越来越明显了。
她所受的桩桩件件痛苦，都拜顾言皎，和狐狸精何夕所赐，若没有她们，今日种种祸事苦果都不会发生。
这该死的贱人，俞之馨擦掉眼泪，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来。
但她决不能就此认输，为了女儿的前程，顾言皎是一定不能嫁给楚王的。
如周慕深所言，今年入夏后，皇帝确有前往行宫避暑之意，像顾家这样的高门权贵，也在随行之列。从六月初九开始，各家便开始准备车辆、骏马、衣饰等等，华贵之物流光溢彩，使府外行人移不开目光。
顾家本安排三位小姐同乘一辆马车，顾言皎情知顾言姝见了自己没有好话，便换了骑装，牵了马厩中顾言星未带走的马，跟在顾家的车队后了。
如此一来顾言姝、顾言清也感到自在，不必长时间见到顾言皎那张不怀好意的脸了。
顾言皎骑术不差，却也算不得精，一天下来握着缰绳的手臂不由有些发酸，而身旁与她并骑的卫宴却不然，优哉游哉放松不已，马儿就像通人性一般听他的话，缰绳倒像装饰品了。
她越发觉得卫宴是武将世家出身。
“二表妹，你的马有问题。”卫宴忽然向她身旁移了移，目光落在马蹄上：“你的马不好掌控，不是它性子烈的缘故，而是马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