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点疑心自己见了鬼。
好在那砖石动了片刻，便向上支了起来，只见地面上露出一只脑袋来，那人向上一望，赫然是卫宴的脸。
“你……”顾言皎低呼一声，不知该问他“你怎么在这里”还是问“你在我家修了地道”更好。
卫宴连吸了两口夜间的清新空气，方道：“本来我早办完事了，谁知你正好在与楚王说话，倒让我白白又待了小半个时辰。”
顾言皎神情微变，如此说来，自己与楚王的谈话倒是让他都听去了。
“多谢表妹在殿下面前替我美言。”卫宴含笑道。
说罢又道：“地道是我才建不久的，你若想看，可下来瞧瞧。”
顾言皎见他方才一脸呼吸不畅的样子，便摆手道不必，这当卫宴顺着地道高而陡的台阶出来，挪好砖石打算离开时，前方碧树旁忽见一道光影，接着便传来一个丫鬟的尖叫声：“来人啊！哪里来的男人！”
顾言皎大吃一惊，转头见卫宴半蒙着脸，料想丫头看不清面容，心头刚一松懈，又闻脚步声频传，这时卫宴一把扯过她的袖子，带着她奔进宽阔的花园，在一路东折西转之后，成功敲开了一块假山石。
伴着一声轻微的响动，顾言皎万万没想到，这里也有地道可入。
“里面不大干净，委屈表妹了。”卫宴低声致歉，随即一推顾言皎，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等家丁家仆们赶来时，石洞的小门刚好合上。
其实地道还算干净，尘土不多，只是崎岖得很，直到卫宴点上打火石，两人眼前的道路才明亮起来。
“有人跟踪我们。”卫宴凝神道：“刚刚那人喊叫起来前，我已经听到脚步声了，但我以为是来找你的丫鬟。”
被他这一说，顾言皎方觉事态相当不妙：“阿梅呢？”不知何时这丫头已不见踪影了。
“别担心，他们一没有认出是我，二来暂时找不到你，”卫宴带着她在如迷宫般的地道里走：“等我们到了地面上再作打算。”
“可我们不等回去。”顾言皎摇头道：“那里一定有人的。”
却听卫宴道：“其实地道有两个出口，另一个在竹林里，不会有人的。”
“嗯？”顾言皎大惑不解：“那你刚刚为什么还——”
“你别误会，我没有听壁角的癖好。”卫宴连忙解释道：“我刚刚从那里上来，还有别的事要办。”
见顾言皎信以为真，卫宴也跟着松了口气，诚然他要办事是真，可在听到顾言皎和周慕深的谈话时，还是不免驻足留神，他恍惚发现自己在黑暗的地道里立了半天，是忍不住想听一听她的声音。
他这才意识到方才跑得急，一直将顾言皎的手攥在手里，惊了一下，赶忙松开了，好在顾言皎只顾找出路，并未意识到什么。
“到了。”卫宴举着火，看清了墙上标记后，便移动上方石块，果见头顶开出一道缝隙，清凉夜风灌入地道，瑟瑟修竹摇动声也入耳可闻。
顾言皎尚不知事体如何，便避开鹊喜院正方的后门，从偏门一径回了卧房。
只见阿梅坐在灯下，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呼吸急促，额上生汗，紧张之下见窗上传来响动，转头见是顾言皎，悬着的心登时放下，喜得差点呼出声来：“小姐可算是回来了！”
见阿梅无事，顾言皎也松了口气：“你怎么样？方才去哪里了？”
原来阿梅本是跟着顾言皎的，孰料宴席将散时，一个在厨房做活的丫头找她过去，说今日还有好些精致糕点没上，蒸得慢了，宾客早已吃不下，扔了怪可惜的，便让各房丫头都去挑一些。
阿梅原想着糕点好吃，挑拣一事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便跟着走了。没想到进了厨房，偏偏新来的丫头毛手毛脚，杯盘碗盏打翻了不少，她是好心之人，便蹲下来帮着收拾，谁知时间竟过得这样快，一出来就寻不见顾言皎的影了。
正当她焦急之时，忽在黑暗中听到“二小姐不见了”，又是什么“那边有个男人”的喊声，料想事情不妙，连忙先回了鹊喜院。
得亏她平时跟在顾言皎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学了不少应急对策，知道此时决不能慌，故而在有人问“二小姐回来了吗”时，果断说二小姐乏了，已经歇下了。
“那个人根本就是有鬼，”阿梅说着气道：“奴婢说时，她一脸的惊讶，接着又笑了，好像知道奴婢在撒谎似的。”
顾言皎已经换好了寝衣，夸赞道：“你做得不错，若你也跟着慌了，外人就真的信我私会什么男人去了。”
只她还有一事不解，那便是卫宴的出现本是意外，谁也不能预料，那丫头何以有所准备，喊叫起来？还是说那陷害自己的人，是临时改了主意，本意并不在此？
她暂时想不出头绪，便在床上装模作样地歇了一会，不多时便听院外传来叩门声，像是有不少人都赶来了似的。
外面丫头们挡不住，只得打开院门放人进来，又过了一阵，卧房的门也被叩响了。
先去开门的是阿梅。
“老爷，夫人！”阿梅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这么晚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俞之馨面上透着久违的得意，顾平书则介于气愤、疲倦与生气之间，在不久前他刚要歇下时，仆从将他叫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二小姐疑与男子私会，夫人请老爷速去查看云云。
“言皎呢？”俞之馨说着走了进去：“刚刚有丫头来报，说看见她在花园里和一男子相聚，我怕出了乱子，便赶来看看——”
她一转头，果真看见顾言皎匆匆忙忙从床上坐起，松松系着寝衣，头发披散着，顿时让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明明丫鬟看得真切，顾言皎就是在和男子私语，她原以为阿梅肯定在说假，顾言皎不可能逃过一众搜罗的仆役，赶回鹊喜院的，可如今她的确坐在了床上。
俞之馨不由感到一阵眩晕。
“夫人这下看清楚了？”顾平书的声音比乌云还沉，恼怒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打雷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