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手让他们去争，对国对民都是不利，兴许还会造成动荡连连，而阿铮不论出身还是品行才能，都很适合，年龄小一些又何妨。”
顾言皎心头跳了一下，也不知皇后是病糊涂了，还是被周慕深等亲王的相争给气煞了，竟动起这个念头来了。
周铮是个好孩子，但不适合做太子，前世在周慕深除掉诸亲王后，被内侍带着逃出宫去，还未出宫门就被堵截杀死了。周铮的聪明在于辞赋书画，而非自保意识上，和他的父亲一样仁慈有余，狠辣不足，而要做好太子，决非名正言顺加一颗仁心就能办到的。
周令姜没有经历过前世这些事，闻声点头道：“我也曾这样想过，阿铮比他们更合适，不过也不知父皇那边是怎么想的。”
“他如今被楚王气昏了头，郑王梁王也不省事，气头上不会顾上这些。”皇后叹了口气，道：“等这些暂告一段落，我再去探探你父皇的口风吧。”
顾言皎心道自己还是劝一下为好，遂道：“不过娘娘也要考虑阿铮的身体，他自幼体弱，恐怕会吃不消。”其实从他听说父亲被四叔害死、直接大病不起一事就能看出来了，周铮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素质，都无法负荷大事，而做太子是一定要应付的。
“小病养人，从小那么多太医说他体弱不宜外出，现在连箭都会射了。”皇后却是高估了周铮的状况，顾言皎见此，为避免扫她的兴，只得缄口不言了。
在一连串大事的阴云笼罩下，顾维死在歌姬床上，已不能称之为轰动的消息。顾平书听闻儿子的死讯和死因，气得连声道“孽子”，不知不觉中，他对儿子已由当年飞黄腾达的期望，转而成了浪荡不肖的失望。
他甚至只能庆幸，如今人心惶惶，每人顾得上议论或是嘲讽他这极其给家族丢脸的儿子。
郑王的事倒是缓步解决了，先是一群朝臣连上折子，几乎是在往死里弹劾郑王，大事小事经年破事都要拿来说一说，把小错说成大过，看架势仿佛要让郑王永世不得翻身。除此之外，朝中对六皇子赵王的夸赞却是四起，不少人在踩郑王一脚的同时捧一把赵王，意图形成鲜明对比。
但皇帝前些日子虽在气头上，现在下来了，开始觉出不对劲来了，细细一想，郑王虽有错，但还不至于被人架到“非死不可”的火上烤，而若郑王真像折子上所言，党羽重重的话，哪能沦落到这个局面？
和被千夫所指的郑王相较，倒是赵王更居心叵测一些，于是本该被终身圈禁的郑王，在被斥责了一通后放了出来，只让他回府反省，份例并未削减，而对赵王则是不冷不热，让其党羽的希望落了空。
梁王一见情势变化，意识到皇帝心里的考量，连忙让人也连章弹劾自己，和郑王一起成了被赵王党人围攻的对象，因而也逃过一劫，在皇帝心里变成了问题终归不大的皇子。
这天卫宴下朝后回来道：“本来每年都有冬猎，今年皇上被诸王的事闹的，直接撤掉了。”
此事虽在情理之中，顾言皎闻言还是瘪了嘴：“本来还想今年猎只小狐狸的。”
“我的天策营不是在京郊么？你若是想去，我可以带着你，不让别人知道。”卫宴笑道。
“你不会又要提条件吧？”顾言皎坚决不上当：“当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绝对没有，”卫宴保证道：“只是想陪夫人出去玩罢了，夫人不相信我，我好冤枉啊。”
顾言皎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合璧和暗卫们也跟着去。”省得他又要半路搞什么花样。
“没问题。”卫宴十分通情达理道。
晚膳端上来后，两人照旧边吃边聊：“周慕深还没被抓到吗？”随着时日一天天流走，顾言皎越发奇怪了，根据她前世对周慕深的了解，所有他可能躲藏的地点，都让卫宴暗中命人找了，只可惜都是一无所获。
“还没有，关隘、港口都布置了人，”卫宴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真的周慕深，每天倒是有一大群各地为了领赏金，而编造出的假周慕深。”
“他会不会把自己扮成假的了？”顾言皎怀疑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就目前而言，我更担心的是他已经逃跑了。”卫宴用菜碟当简易地图，用银箸指着道：“如果他从帝都逃跑后一路向西，到达海州港口，坐船出海，我们还真抓不了他了。”
毕竟世界之大，并非只有一个苍国，周慕深若有足够的钱，只要他不回来，在海外隐居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能倒是能，但他不会死心的。”以顾言皎对周慕深的了解，此人对皇位有很深的执念，且多年来为此付出谋划太多，要让他放手不争，除非他死了。
“你往好里想，他如今在苍国的基业都被毁得差不多了，这些天里大臣们避嫌的避嫌，反咬的反咬，都怕被他当成同党，依我看他即使有卷土重来的心，也没那个命了。”
卫宴说着给她盛了一小碗补心的蜂蜜莲子羹：“你啊，就要学着放宽心，给你把脉的郎中都说，你平日就是操心太过，才让身体发虚的。”
“哪里就那么容易宽心了，”顾言皎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知保养，只是悬着的事太多，容不得人放松。”
“那你得学着调节自己的心情，”卫宴认真道：“你想想看，每天都有或大或小的事情发生，有些你能掌控，有些你掌控不了，能掌控的自然好，掌控不了的就尽人事，剩下的天命谁也预知不了，只能等着它的进展。言皎，假如你能控制世上的每一件事，活着就没有多少意思了。”
顾言皎舀了一勺莲子羹，口气也随着蜂蜜的味道变软了：“唉，大约是之前在府里，比大夫人和大姐眼界高出太多，所以事事来得容易，以至于人也飘了，现在遇到点不顺就开始影响心情和健康，你说是这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