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李怀柔贝齿微露，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湖上泛舟的？”
“实不相瞒，是表兄的侍从看见了姐姐。”顾言皎回道。
“小侯爷？”李怀柔“唔”了一声：“原来他就是你的那个朋友啊。”
夜风将舟吹开，渐渐荡到远离人群的地方，也让李怀柔的声音越发显得飘幽了：“我原打算去找你，不过你既来了，倒是省了这个麻烦。”
“姐姐有何事要找言皎？”顾言皎倾身问道。
“我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陛下起了疑，他想我是猜到了当年我父亲是被害死的，所以奉命来为我诊治的姚太医，近来在药中加了毒物的分量。”李怀柔轻轻咳了起来。
顾言皎忙替她顺气，等李怀柔不咳了，方道：“姐姐打算怎么办？”
“剩下的你不用管了，我自有主意。”李怀柔却是拒绝了她的好意，“今日我只是知会你一声，来日我若是断了音讯，或是有别的事发生，你都不必惊讶。”
“姐姐要走么？”顾言皎无法不关心：“我知道一些不错的可供躲避的去处。”
“不必了，”李怀柔对她笑了笑，再度拒绝：“我有自己的安排。”
顾言皎张了张嘴，正想问她“我还能再见到你吗”的时候，李怀柔又道：“楚王的人刚刚来盘问过，你若与他纠缠不清，还是趁早断掉为好，他一个庶出皇子能爬到炙手可热的地位，一定不像他表面那么温和。”
她向后仰了仰身体，靠在船舱中的小榻上：“依我看，倒是那位侯爷算得上不错，听说那天你在雪崖遇险，是他冒险救的你。”
“是。”顾言皎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待要再说，李怀柔又笑了：“明年你就十七了，也该为自己好生打算一下，免得你不打算，有人来打算你。”
顾言皎觉得这套说辞倒是有些耳熟，像卫宴曾经说过的，不觉脸上又红了一层，她想自己两世为人，这般扭捏也太奇怪了，又不好意思深想，忙忙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李怀柔看一眼夜色下她微微泛红的脸，只一笑便不再说什么，吩咐侍从靠岸了。
顾言皎上了岸，暂时抛却了李怀柔提醒的婚事，一心想着该如何应付周慕深，方才他听了顾言姝的话，心里肯定起了疑。
随着街上行人逐渐变得寥落，顾言皎终于找到了还未回府的周慕深。
“殿下。”她装作偶遇的样子，向周慕深招了招手。
“咦，这不是二小姐吗？”从周慕深的表情上，顾言皎暂时看不出多少异样，只见他大步向自己走来，脸上挂着责备的笑：“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今晚虽是花灯节，还是早点歇息为好，不然明早起不来了。”
“还不是记挂着殿下。”顾言皎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记挂我做什么？”周慕深仍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言皎不久前和怀柔姐姐泛舟那会儿，殿下不是找人来过吗？”顾言皎笑道：“我原来不好意思打扰殿下逛灯节，不过殿下既然找来了，我就知道殿下的心意了。”
见自己的心意被曲解成这样，周慕深只得将错就错，含笑道：“是，我的确是想你了。”
顾言皎已经攀上了他的手臂。
周慕深一边陪她走着，一边换了话题：“卫宴这个人，你怎么看？”
顾言皎心道可算是来了，当即换上一副不悦的表情：“好端端的，殿下提这个人做什么？”
“怎么，你不喜欢他？”周慕深挑了挑眉：“上次他还救过你的命呢。”
“他那是不安好心，”顾言皎似是坚决不肯上当的样子：“他一天到晚的，想各种法子套我的话，要我说，雪崖遇险没准还是他设计的呢，不然怎么那么巧，东宫的卫队都来不及救，他就来得及了？回去后他还让我报恩来着。”
“怎么个报法？”周慕深的眉头越皱越紧。
“还不是问和殿下有关的事情，”顾言皎一脸不耐：“我快被他烦死了，他总觉得殿下私底下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还问我兵部侍郎程大人是不是殿下绑架的，我的天啊，殿下你说这人是不是有问题，难道殿下会自导自演，陷害自己吗？”
“我本来不想搭理他，不过看在殿下要我留神的份上，只要硬着头皮和他缠，”顾言皎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殿下放心好了，卫宴他别想从我这里探出什么东西来。”
周慕深听着她的话，心想倘若是真，那么不管当初是谁害了自己，卫宴都不是那人的同党，因为他对此一无所知，倘若是假，顾言皎是在误导自己，那么卫宴的存在就比较棘手了。
于是他也反向试探起顾言皎来：“和这种人打交道实在辛苦你了，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对这种冥顽不灵之人，还是直接杀了为好，你说是不是？”
顾言皎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有了笑意：“殿下这就对了，省得我天天对着他，就像对一块鸡肋似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周慕深见她答得如此爽快，心下诧异，又道：“不过我还没想好如何除掉他，不知你与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好的建议？”
“殿下是在寒碜我吗？”顾言皎噗嗤一笑：“我也就是能打探消息罢了，至于动手，别说杀人了，就是杀鸡，我都不行。再说了，殿下您可别忘了，卫宴当年一剑败了鸠国三王子的事情，这种人我哪敢上前啊。”
她也是在变相暗示周慕深，卫宴武功高强，要杀他不容易，需要调派不少人手，有这功夫不如干些别的。
随着谈话的继续，顾言皎冷静了下来。从周慕深毫无铺垫地提起卫宴、提出要杀他的对话中，她意识到周慕深只想试探自己，而不是真的杀人，因为他没有哪一次杀人，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