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皎转眸,回给她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接着转向俞之馨道:“大姐说我狠毒,这话可就错了,我再狠毒,也未曾谋害过一个有孕的女人吧?”
“你说什么?”俞之馨脸色突变,起先是全然的不解,并意欲驳斥,须臾忽骇然起来,如见了鬼一般盯着顾言皎。
“娘,她在说什么?”顾言姝不能理解。
“你娘不方便说,我便替她说。”顾言皎上前一步,淡淡道:“十五年前我娘生产,你母亲让稳婆做了手脚,又于催产药中下毒,害我娘魂归地府。当然了,这是我与你母亲之间的事,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现在想要你死。”
她的气场逐渐凌厉起来,顾言姝一个不稳,跌坐在椅上:“娘,她说的可是真的?”不等俞之馨回答,她稍缓过来,又冷笑一声道:“顾言皎,你少拿死来威胁我,你觉得我会怕你不成?”
“不然呢?”顾言皎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你刚刚都不敢看我,甚至吓得坐下去了。”
“那是因为没站稳。”顾言姝回敬道。
仿佛是不想戳穿她的伪装,顾言皎宽容地将她搁置一边,仍旧回视向俞之馨:“你看起来很惊讶啊,是不是在好奇我是如何得知的?”
“顾言皎,你没资格用这种语气对我娘说话。”顾言姝打断了她,又蔑视道:“且不论你所言是真是假,便是真的,又能怎样?你娘是淮陵不知廉耻的贱人,勾搭父亲使他与母亲疏远,这种货色死便死了,怕就连父亲本人都不会心疼!”
“他心不心疼是他的事,替我娘讨回公道是我的事。”顾言皎一口截断了她的话。
“你都知道些什么?”许久不出声的俞之馨开口了,她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在思索顾言皎的证据,难道是那封陈年血书?她是怎么知道呢?莫非自己的心腹丫头已经叛主了?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顾言皎嗤笑一声,“我今天只是想知会你一下,你害了我娘,别想就这样揭过去。”
“顺便借用一下二哥的话:你若现在就滚过来,向我道歉并任我处置,我或许会看在自己心情变好的份上,让你少遭点罪。”
“放肆!你怎敢——”
“不妥吗?”顾言皎弯了弯嘴唇:“这是二哥刚回家时,亲口说给我听的,大的不好教坏小的,我再不懂事,也是二哥的责任。所以母亲若觉得我失礼,还请先教育二哥吧。”
俞之馨忍不住哆嗦了嘴唇,气道:“好,好,我顾家出了你这样无法无天的贱人,真是家门不幸!不过你也不要得意太久,你娘的事揭不过去,你二哥的事也别想揭过去。”
事已至此,陈年旧事已被挑明,两人连表面的母女关系也不愿再维持了。
顾言皎看着眼前愤恨交加的俞之馨,只觉憎恨又恶心,娘就像蝼蚁一样被人害死,而害她的人至今仍是顾家高高在上的大夫人,而那个对她不闻不问,弃如敝履的男子,亦是炙手可热的当朝丞相,这人间令人作呕的事太多了。
但她既回来了,便会一步一步走下去,若仇不得报,恨终难消,那么她重来世上一遭,便没有了意义。
不待她说完,顾言皎便转身离开了。看着她挺直而毫无怯意的背影,俞之馨在气怒之余,不由惊疑不定起来,忙亲自进里屋开箱验看,见那只旧匣已经空了,何夕的血书与那串钥匙,一并消失不见了。
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心腹,究竟还能否被信任。
“娘,若是她们出卖了您,她们就不能留了,”顾言姝眉头紧皱,咬咬牙又松开:“一定是顾言皎贿赂了她们,不然她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连她都不晓何夕的死因,更何况是向来受排斥的顾言皎?
“但我一时半刻还离不得她们。”俞之馨越发觉得此事棘手,在深吸了几口气后,缓声道:“你且回去看看续儿吧,这里的事,我自会处理。”
信鸽还是晚到了一步,在顾言星尚未有所准备时,林氏发疯了。顾家的疗养之地历来在人际较少的山上,虽在京郊,可短时间内要请郎中,还需花费一些时间——况且林氏持刃伤人时,第一个刺向的便是随侍郎中。
人在发疯之下所能释放出的力量,是常人难以估料到的,即使林氏身为一介弱女子,在锐刀连刺之下,郎中还是魂归西天了。
待到顾言星和侍女拼力制住母亲,就连顾言月也被刺中了腹部,而林氏也在攻击中刺穿了自己的脏腑,血汩汩流出,以止不住的趋势预告了她的死亡。
近来除醴州起义外,苍国境内大致太平,京中更是无事,故而顾家二房命案一出,立时便引起满城风雨。
晚膳后阿梅说了消息,顾言皎觉得不对,便道:“堂姐和堂妹呢?她们怎么样了?”
“大小姐伤势重,据说正在治疗,二小姐被官府带走了,奴婢听人说,因是她遣人报的官,官差赶到时也是唯一还算清醒的,便被带去询问,说是今晚不回来了?”阿梅回道。
“已经问了半天了,她为何还不回来?”顾言皎秀眉频蹙:“她没有杀人嫌疑,有什么理由在衙门里过夜?”
按理说顾言星被带去录完口供,就该回来了,疑惑中顾言皎忽想起现今的京兆尹俞林与大理寺卿周砚于两年前结为亲家,算来都是俞之馨的亲戚。
若真是她,这回她的动作倒是快。
“小姐若担心二小姐,奴婢有个主意。”阿梅开口道,见顾言皎点头示意,她便接着说道:“按常理官府若带二小姐走个过场,只是录下口供,那么二小姐是有小范围内的行动自由的,若她被关起来了,信鸽飞过去她便收不到消息。小竹不是回来了么?它是认主的,不如再让它去探看一番。”
“眼下只好如此了。”顾言皎颔首,吩咐她多给小竹加份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