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个时辰，小竹回来了，鸟足的小袋依旧空空，什么也没有。
顾言皎仔细看着，将布袋翻来覆去地找，如果顾言星没有身陷囫囵，尚有行动自由，即使手边五笔，也会留下一点物件，哪怕是血迹，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安抚了一下因不见主人而焦躁的小竹，让它飞离了屋子。
“更衣，我要出府。”顾言皎吩咐道。
如今的情势摆明了顾言星要出事，她当然不会相信顾言星有什么需要自证清白的嫌疑，也不相信顾言清会是整串事件的结尾。俞之馨的报复一向来得很快，在今日自己出言不逊时，她竟没有立立刻打算教训自己，就已让她觉出了不对。
换言之，救顾言星也是在救自己。
顾言皎换了身轻便的宝蓝镶毛边窄袖骑装，到顾言星的马厩里牵了匹马，跨上后直奔向府门。
守门者于黑暗中看见一人一马的高影，惊得差点扔掉手中的牌：“这是……二小姐呐？这么晚了您要出去吗？”
“我堂妹至今未归，我要去找她。”顾言皎平静道。
守门人是俞之馨的人，对此早有耳闻，见状劝道：“她在官府待着，虽说被拘，可也出不了什么事，况且没有夫人的吩咐，奴才不敢私自开门放您出去。”
“母亲现在病着，求也不见人，但她素来知大体，想必不会不放行，所以不管你敢不敢，今天我都出定了这门。”顾言皎锐利的眼眸盯住守门人，逼得他不禁后退一步。
顾续的疯傻让俞之馨难过万分，当天下午在处理完各杂事后，就发了寒，而对顾言皎找上门来的行为，她不用想也知她为了什么，自是不见的。
“既然你没有拦我的胆量，我也不想太为难你，”顾言皎手起鞭落，一道鞭子登时抽破了守门人的衣裳，唬得他大叫起来：“出事了算我头上。”
守门人又惊又慌，想起俞之馨素日吩咐，也觉顾言皎出事了似乎对自己没坏处，便以被逼无奈的样子，抖着手给顾言皎开了门。
是时天光已暗，京城虽还未到宵禁，街上已是人影稀疏，长风阵阵。借着街旁人家透出的灯烛，和天上淡淡的星月辉光，顾言皎一路策马，转过十数条街角，在大理寺前停下了。
“我是顾相家的二小姐，”顾言皎自报姓名道：“敢问我堂妹现在何处？我要接她回家。”
守卫惊得面面相觑，连该说什么都忘了。一来他们从未见过直闯官府的小姐，二来顾言皎又是顾平书的女儿，轻慢不得，几人犹豫了好一会，方将顾言皎带入前院，自去汇报尚未处理完公事的大理寺卿。
周砚按照俞家给的吩咐，正在盘算着事情该如何办，忽闻相府二小姐找上门来，着实吃惊不下。
待他随下官出去，见到一脸冰霜色的顾言皎，不禁皱眉道：“二小姐，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想来丞相大人若在醴州闻知此事，怕是会生气的。”
顾言皎冷冷回敬过去：“那么周大人，大理寺如今也不是我堂妹该关的地方，想来我父亲若在醴州闻知此事，听闻他的侄女就这样被人扣留不放，怕是会对您非常生气。”
周砚不料她这般伶牙俐齿，愣了片刻才道：“二小姐还不知道吧？这桩命案里您的堂妹可不是全然无辜。”
“哦？”顾言皎并不相信：“可有证据么？”
“有人证，”周砚像是等着她这句话似的，马上接道：“侍候她们的马夫说，他亲眼看见她持刀刺死侍女、郎中，又刺伤了母亲和姐姐。”
“一个人十三岁、没有害心病的小姑娘能干出这种事，周大人，你相信吗？”顾言皎反问道。
“她颇精马术，身量也高挑，力道大些不足为奇。”周砚回道。
“马夫的话究竟可不可信，还需商榷，但不论缘由如何，在她未被定罪之时，难道不是将其送还家中、或是送回疗养的山上，派人看守起来吗？大理寺可是拘犯人的地方。如果她是被冤枉的，来日大人待要如何？她的名声便不重要吗？”
俞之馨心机谋算之刻毒，至此更是显露无遗，顾言星丧父又丧母，虽是嫡出，可并不很有话语权，如今若在与命案扯上联系，甚至因人证而不得归家，来日即便放出，于名声也会损失很大。这意味着日后结亲时，她的选择范围便会很小，俞之馨从中操纵的权力就更大了。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俞之馨有办法直接给她定罪，如果顾言星果真被证实杀人，那么来日婚事便不用想了，她很快就会被按律法处置，直接丧命的。
周砚的表情证实了她的猜想，他全然没有为后续潜在的苛责所忧心，可见给顾言星定罪，已是他与俞家秘而不宣的共识了。
“二小姐，您请回吧，为了大家的体面，我不想让人把您架出去。”周砚见她不再说话，彬彬有礼地下了逐客令。
“且慢，我还有话说与大人。”顾言皎深吸一口气，既然他不打算放人，自己只好逼他放了。
“大人的良心就真的光明磊落吗？”顾言皎直视着他，“不知大人在任江州长史时，所圈的农田民地是作何处理的？大人究竟贪了多少银两，害多少人家流离失所，大人心里清楚。”
“对了，当年江州的那些人，有不少被逼去了醴州，现下人民暴发起义，想来其中有不少您的仇家。他们不缺上告的勇气，只缺切实的凭据，而若有人能拿出来，大人猜陛下会不会拿您开刀，以息众怒呢？”
在明白顾言皎究竟说了什么后，周砚瞬间变了脸色。
“你从哪里知道的？”他想不到一个十五岁的世家小姐会知道这些，“是你父亲？”
“随您怎么猜，我只告诉您：如果您不放人，我一定能交出证据。”顾言皎换上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我堂妹再关半个月也不会死，便是定罪，也得秋后才能问斩；而大人您就不一样了，看在醴州起义如火如荼的份上，您若在这个节骨眼出事，性命可是说没就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