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前尘往事，李怀柔也不禁笑了：“不过他那时认定我活不长，只是说说而已，看来命里有时终须有，他早晚得封个县主给我。”
“姐姐说的是，有欠必有还。”顾言皎笑道，“这次姐姐可是帮了大忙，原以为要放他们回曲州。”
“郑将军怕不是与我们一同回来的吧？”李怀柔早有疑惑：“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我们这些人质刚被解救，他就回来了？”
“姐姐猜得不错，将军早在你们之前就回来了。”顾言皎方将郑将军起初的打算说了。
李怀柔冷声一笑：“他打的算盘倒是不错，牺牲掉我们不管，方案马上就稳妥了不少，既能把曲州走马帮的老巢一网打尽，给自己立功，还能打通商路，多多赚钱。郑豫在帝都，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这些能创造的利益也是有限，当然无关紧要。”
“对了，将军与夫人的感情算不得多好，夫人若是死了，还能给他添一个另娶的借口。”李怀柔嘲讽道。
顾言皎有些吃惊：“将军不是时常去他岳父家吗？我还以为他们夫妻感情不错。”
“都是做戏罢了，”李怀柔唇角微撇：“我的眼线倒是听说，将军与他岳父家养的几个舞姬关系不错，至于夫人么……她是少女情怀抱到今，总以为将军对她是真心的，其使哪有这回事啊，都是当局者迷罢了。”
“原来如此。”有了郑将军此前的冷酷想法作铺垫，顾言皎已经不会再感到心寒了，只道：“姐姐你没事就好。”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自保。”李怀柔看着她，朱唇一牵：“不过若我是你，会在暗卫找到郑将军的时候，就将他悄悄杀了。”
顾言皎没往这处想过，闻言不禁奇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杀了郑将军，再将他的尸体运到城郊，等厮杀过去了，把他的死因推给匪帮就好了。澄州诸豪族以郑家马首是瞻，家主死了，乱起来多好。”李怀柔旋即一笑：“不过我是我，你是你，想必你有你的考量。”
“这大概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了，”顾言皎沉默了一会，方道：“郑将军在淮陵经营许久，他若死了，本就不稳的民心再乱起来，百姓的日子也过得慌，而且依我看这些大族，曾经可没少压榨欺凌过他们。”
李怀柔摇摇头，脸上似有些不以为然：“要我说，你是太爱惜百姓了，我原以为你负了圣旨来澄州，不过是拉拢人心罢了，没想到你却是当真为他们考虑。”
“难道姐姐就不爱惜他们吗？”顾言皎闷声道。
“我父亲还是祭司时，你知道那些百姓是怎么对他的？明明这位子就是个摆设，偏偏当了真，我父亲若占卜得准了，自然千好万好，若是不准，就骂声四起，千里之外出了旱灾，好像是我父亲造成的一样。除却辱骂外，人们的愤怒也被发泄了过来……那景象，可真是不堪回忆。”
说着她泛起冷笑：“我早就看明白了，对这些人利用就好，若是付出了真心，那就是傻了。”
“可是姐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是可以被引导的。”顾言皎叹了口气。
“那么你是怀着真心引导，我是不讲情只讲理的引导了，说来也算殊途同归。”
李怀柔无意互相说服，侧首瞥见她手中的信，见信笺做得别出心裁，不同寻常，一角还镂刻着好看的花纹，遂笑道：“是侯爷送来的吧？我来得不巧，这就遇上了。”
“没有的事。”顾言皎捏着信笺，脸微微泛了红：“正经事罢了，姐姐别听外头人的闲话。”
“我没听啊，”李怀柔笑得无害：“只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坦白讲我觉得侯爷比楚王好。”
听他说起楚王，顾言皎便道：“过不了多久就是楚王大婚的日子了，届时我要回京一趟，不知姐姐去不去？姐姐如今是青溪县主，按理说他也应该请你的。”
“不管他请不请，我都会去的，郑将军已经收到请帖了，届时郑夫人和我名义上的那两个妹妹也一起去。”李怀柔微笑道，“只可惜不能与你一块了。”
她摸了摸自己与“郑容词”无二的脸皮，细腻无暇的触感使她很是满意，再回京时，便没有人能看出她是李怀柔了。
时间转眼就到周慕深的婚期，是日楚王府来满了宾客，人潮拥挤，欢声喧阗，一众王公贵胄、世家权宦在厅堂上或立或坐，或说或笑，等着花轿在堂前落地的时刻。
周慕深一早便按规矩前往顾府接亲了，顾言皎不必顾忌他，一来便在人群中穿梭，直到确定卫宴尾随上了自己，才向王府僻静的假山洞里走去。
“和你说件事，”卫宴的神情有点郁闷：“我赴完楚王的婚礼，就要到燕山去一趟，给天策军采购名马，再替皇帝办件事——昨天刚下的。”
顾言皎也跟着郁闷了，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对方却被迫抽身离开，但仔细一想，又觉此事并不算糟：“这是好事，说明皇上信任你，他让你去燕山，是为勘察地形、打探燕国情形吧？”
“你猜得没错，他还惦记着扩张，近年来燕国已不复当年强盛，对他来说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卫宴冷笑道，“我偏不让他如愿。”
察觉到他的恨意，顾言皎心头一动，更近了一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那是在她心里盘桓已久、却始终未曾道出的疑惑。
“什么事？”卫宴的神情温和了下来。
“你作为西陵人来到中原，是为了报当年的灭国之仇，那么你会如何报仇呢？”这是她一直以来担心的：“你想杀了皇帝，还是……将全苍国的百姓都算在其内？”
作为一个西陵人，卫宴对苍国人没有感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怕我的目的不仅仅是杀掉高位者，还要颠覆整个苍国，让人们体验一下当年西陵的分崩离析，把这片江山变得血流成河？”卫宴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