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周楚云若非自幼受皇室礼仪训导,再生气都不会动粗,此刻怕是要抬脚踹过去了。
“本宫好好的生辰宴都被你毁了,你有什么脸来讨饶!”周楚云厌恶道。
顾言姝哭得涕泪俱下,一想到此事被传出去闹大,自己的前途将一片黯淡,不由惊慌失措起来,竟死死拽住周楚云的凤袍不肯松手。
“公主殿下!”这时顾言皎站了出来,离席跪在顾言姝身旁:“长姐今日的确酿成大错,但请殿下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从宽处理。且家父现下在醴州日夜劳碌,身体也累出了疾病,若在千里外闻此消息,必定痛心万分,顾氏侍奉陛下数十载,赤诚之心天可鉴,万望殿下开恩。”
周楚云先前被顾言姝纠缠了一番,再听顾言皎尚算条理分明的话,方才被激起的一腔惊意怒意消了不少,但她出身高贵,素来入眼的皆是世家嫡出、王公贵族,难免瞧不上顾言皎的庶出身份。
“且不说旁的,以你的身份,还轮不到为家中求情。”周楚云轻蔑道。
顾言皎脸色微白,但她被瞧不起的次数太多了,已不差这一桩,故而只镇定地俯身下去:“殿下所言甚是,言皎确是僭越了,但——”
“你既知自己是僭越,还有什么可同本宫说的?”周楚云冷笑一声:“僭越者该当何罪,你知还是不知?”
本朝礼法严明,二十年前卫将军之子醉后对敏王妃失礼,即使卫家颇有权势,也被打了六十杖后流配边疆,众人听到这里,不少都忍不住为顾言皎捏了一把汗。
“顾家宾客只言皎与母姐三人,她们不便再说,故而言皎即使僭越,也不能不博一次机会。”顾言皎再度叩首,道:“言皎知今日顾氏闯祸甚大,不敢求殿下宽恕,但求殿下能给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请顾氏抵此赎罪。”
“将功补过?”周楚云半是不屑半是好奇:“你一个深闺小姐,能给本宫带来什么?”
“言皎不敢妄言,但若殿下近来有何烦扰事,而言皎能将其解决,不知可否能以此弥补过错?”顾言皎恳求道。
“顾二小姐真是胆大包天啊。”周楚云面色不善:“本宫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殿下面前,岂敢儿戏。”顾言皎郑重回道。
“你若做不到呢?”周楚云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忽然有点想看看,这个弱质纤纤的庶女能做出什么事来。
李怀柔在旁看着,此是起身道:“如今春寒正盛,砖石地上凉,母亲便让二小姐一家起来回话罢。”
这话落在俞之馨和顾言姝心里,宛如针扎一样难忍,什么时候她们竟沦落到成了顾言皎的附庸了?“二小姐一家”简指是对她们天大的嘲讽。
“你既是好心,顾夫人和大小姐便先起来吧,”周楚云不愿拂养女的面子,但对顾言皎终是谈不上好感:“二小姐便跪着罢,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说。”
“回殿下,言皎已经想好了。”顾言皎忙回道:“若言皎不能替殿下分忧,今日之责便请全归于言皎一人之身,届时殿下要打要罚,言皎决无半分怨言。”
周楚云被她语气中的坚定讶异了一下,随即冷冷道:“那你便听好了,本宫近来很为醴州爆发的起义而烦恼,你若能上一道疏,或是写篇能切实解决问题的策论,本宫便饶你这回。”
顾言皎闻言,悬了半日的心终于稳稳落地,她果然猜得不错,公主与皇弟关系亲密,陛下所虑之事,也是公主忧心之事。
而她赌赢了这一局。
“殿下,这会不会太难了?”已有客人欠身求情道:“顾小姐常在闺中,怕是不通朝堂民生之事。”
“本宫可没胁迫过她,”周楚云冷冷一个眼神便将那人堵了回去:“她自己选的路,自己承担后果。”
“殿下说的是。”顾言皎适时接上道:“能为殿下分忧,替顾氏补过,言皎心甘情愿。”
“那便再好不过了。”周楚云说罢举杯饮了一盏,向诸客道:“今日之事本宫自有定夺,望诸位勿再作他言。”
眼见生辰宴早没了气氛,周楚云又心怀醴州民事,民科们皆无心谈笑,遂渐渐散去了。
待只剩下公主府的主人与婢仆后,周楚云方道:“不知以顾二小姐之才能,几日可替本宫解决烦扰之事?”
她原以为顾言皎会将日期一再推后,以求自己不必想出法子来,醴州的起义就能自然解决,但顾言皎没有这样做,而是在认真思索了一番后,开口道:“请殿下以五天为限。”
若是太短了,怕会被怀疑早有准备,倘若太长,则有拖延时间的嫌疑,顾言皎想了又想,觉得五天是折中令双方都能满意的时间。
“好,那便以五天为限。”周楚云冷声道:“你最好不要令本宫失望。”
周楚云走后,李怀柔方将顾言皎扶了起来:“你还好吗?”
“还好,”顾言皎揉了揉酸痛的膝盖,站起身来:“多谢你替我求情。”
“只可惜没什么用处。”李怀柔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计划什么,但你今日实在太冒险了。”
顾言皎笑了笑:“这会儿我还不是好端端地出来了?”
“你还笑,”李怀柔见四下无人,方压低声音道:“我养母不喜欢锋芒毕露的人,你今日之举简直就是在往她的脾气上撞,幸好在座人多,她不便发作你,不然让人赏你一顿巴掌都是轻的。”
“你若办不好,那便是完了,若办得好,她也不会有多喜欢你,”李怀柔眉头紧皱:“再说你本来——”她自知失言,忽打住了不肯再说下去。
顾言皎听出了她的意思,自嘲道:“我知道,长公主门第之见甚深,连带着也不喜庶出,我便是什么都不做,她也不会喜欢我。”
“罢了,你既已做了承诺,我们便不去想这些了,”李怀柔觉得有些抱歉,便转而问起更要紧的事情道:“你真的会写策论吗?”
“还是能诌上一篇的。”顾言皎保证道,见她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遂笑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做无把握之事的人吗?”
“好,”李怀柔这才展颜一笑:“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