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去安慰受伤的大姐，盯着我看做什么？”顾言皎啜了口茶，轻轻笑道。
“原来你也有算漏的时候。”俞之馨低低冷笑起来：“你姐姐只受了小伤，抹上药膏很快就好了，想必毁容的不是她，你一定很失望吧？”
“哪里哪里，”顾言皎看出她想套自己的话，自然不让她得逞：“母亲这就是糊涂了，大姐和三妹出事时我骑着马在队尾，若不是前面有人喊叫起来，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天灾人祸的事，岂是我能左右的。”
说着她端来一碗平菇鸭汤，亲自递与俞之馨，抬高一点声音道：“母亲不要太难过了，先喝些鸭汤滋润一下，您劳心半晌，不宜情绪激动。”
“还是言皎贴心啊。”俞之馨有心剜她一眼，见已有人回视过来，只得含笑接过鸭汤饮了。
不过尽管顾言皎不承认，此事系她所为确实板上钉钉的事实，可她究竟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是顾言清？俞之馨皱着眉，渐渐感到既是不安，又心烦意乱。
而被她视为眼中钉的顾言皎无事一身轻，早早回去沐浴歇下了。
顾家被安排住在行宫西部，顾言皎出了倾雨阁，一径顺着长廊折向东面，挑了些前世喜欢的所在逛了一圈。
当她走到百蝶苑一带时，忽见周慕深走了过来。
“二小姐可喜欢这里？”他浅浅笑问。
顾言皎点点头，笑道：“这里景色真美。”
“那我们以后每年夏天都来，好不好？”周慕深不觉已将她当做准王妃了，“路线我准备好了，等这阵子忙完了，你就想办法装病，在倾雨阁闭门待上两天，届时我让人带你去淮陵。”
“言皎都听殿下安排。”顾言皎应道。
一束阳光静静打在她的侧脸，娇美的容颜上羽睫闪着金光，使她的美貌更显夺目。周慕深怔怔看着，此前他见过许多美人，但若论谁能让他心动，至今也唯有一个顾言皎。
他不记得情是何时所起，是她敏捷的才能、温和又有些疏离的气质，还是隐隐流露出的与自己相仿的野心，让他情有所动，意有所感。
虽然说到底，他待顾言皎还是利用的成分更多些。
“你近来可好？我听说你姐姐的马车出了些故障。”周慕深温声问道。
顾言皎还未答言，就见周慕深将眉一皱，瞥眼向花丛：“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两人皆循声回头，只见来人正是顾言姝，她今日特意梳妆过，穿了一身极衬她白皙肤色的樱桃红缠枝花夹纱长裙，眉心缀着同色的红玛瑙梅瓣花钿，斜映着鬓边压发的红宝石飞蝶。
尽管顾言皎也生得貌美，可在妆容如此精致的顾言姝面前，还是不免素淡了一截。
“言姝给殿下请安。”顾言姝柔柔看了周慕深一眼，弯身行礼道。
“免礼。”周慕深已不大待见她了，但顾及着身份，不好直接就走，便客气道：“顾小姐昨日不是受了惊么？现在不如回房歇会。”
顾言姝抿了抿唇，装作没听出他话里不耐的意思，接着道：“殿下昔年曾说，喜欢言姝作的画，言姝前些天新作了一幅，不知殿下可愿前去观赏？”
“顾小姐才华横溢，本王十分敬佩，”周慕深仍是疏离的口吻：“但小姐未嫁，本王未娶，若冒然前去小姐住处，恐引人误会，未免损了小姐名声。”
“怎么会损言姝名声呢？”她低眉一笑，走上前来，浓香也随之缕缕游移，“殿下不是言姝的未婚夫么？”
周慕深不意她竟如此直白，一时稍觉尴尬，嫌恶之情也涌了上来，他不喜欢破坏他计划的人，更不喜欢抓着过去不放、不识大体的女人，偏偏此刻的顾言姝两条都中了。
“大小姐记岔了，本王并未下聘礼于你，也无意与你谈论嫁娶之事，”他停了片刻，见顾言姝脸容色变，一双美目泫然欲泣，恐将话说得狠了，事情不好收场，便吩咐跟来的侍婢道：“你家小姐身子不好，昨日又受了惊，还不快带她回去休息。”
侍婢自不敢违背他的命令，这下顾言姝不管情不情愿，都只能被带走了。
“殿下既无事，言皎也该回去了。”顾言皎亦向他作别，“不然被外人瞧见不好。”
周慕深看向她的目光便缓和了许多，嘴角隐约浮现一丝笑意：“去吧，好生歇息，今晚陛下还有宴会要开。”
离了周慕深，顾言皎循着原路往回走，一抬头便看到了立在道旁的顾言姝。
“哟，你也回来了？”顾言姝见是她，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殿下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同你多多说些缠绵之语呢。”
“望大姐注意言辞。”顾言皎忍不住看了一眼四周。
按理说她受封了县主，身份便比顾言姝高出一截，至少每每相见时，该顾言姝向她行礼才是，但作为高傲惯了的大小姐，顾言姝是绝不会对她恭敬的。
她一把推开欲拦的侍女，逼近顾言皎道：“别以为自己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就凭你，还真不配！”
“我配不配，大姐说不了算。”顾言皎“啪”地打掉了她的手，“大姐有话好好说，别学那些登徒子，三句话没说完就要摸人家的脸。”
“我才不稀罕摸你的脸，”顾言姝顿时气息一滞，抽回手嫌弃道：“我看你真是疯得不轻，竟感拿我比登徒子，我——”
“嘘！”顾言皎瞪她一眼，忽向她身后拜了下去：“民女拜见贵妃娘娘。”
顾言姝吃了一惊，连忙回身，冷不防裙角被顾言皎踩住，一提之下使她失去平衡，“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摔倒虽没使她受多大的伤，可脸上裙上已沾了些许尘土，使她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狼狈。
“民女给贵妃娘、娘娘请安，请贵妃娘娘恕罪。”顾言姝连忙爬起来跪好，慌乱之下差点咬了舌头，这下连贺兰贵妃身边的宫女都不由皱眉，心道这位大小姐未免太不稳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