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是我给她找的，即使六姨娘不信任她，她也不会出差子。”顾言皎的眉头锁了一会，忽而豁然开朗：“不对，她不是每个人都防了的。”
“还有谁会被漏掉？”合璧不解道。
顾言皎转过头，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父亲。”
合璧登时一怔。
“她知道别人有理由害他，可父亲没有。”顾言皎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而父亲接触的人就多了，他若是被哪个有心人——最有可能是姚媚，在身上携带了曾害肺病而死的人的衣物乃至唾液，进了六姨娘的房，小儿身体不如大人好，顾绹染上了就很正常。”
“现在已经找不到证据了，”合璧低声道：“老爷的衣物一定早被换了。”
顾言皎“嗯”了一声，瞳孔中凝出一丝锐利的光：“一别许久，大姐还真是进步了。”以前的顾言姝可没这种脑子。
“那我们该怎么办？”合璧担忧道。
“事已至此，追查是不必想了，只能看六姨娘的行动了，”顾言皎拂了拂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走进了卧房：“她若能清醒过来，我就想办法保住她。”
第二天一早，看守的丫头来报，六姨娘终于不再发疯了，看样子是消停了。
彼时顾平书正在与姚媚、顾言皎用早膳，闻言放下羹匙道：“但她此前诬蔑了言皎的声誉，传得满城风雨，已是不争的事实，你回去传话给她，让她收拾一下，今天就离府。”
丫头领命而去，不多时又回来了，道六姨娘自知罪孽深重，无可挽回，只希望老爷能稍念旧情，让她来同老爷道别。
顾言皎有心帮她挽回，便道：“六姨娘是因丧子后神志不清，才诬蔑女儿的，如今她悔过了，父亲不管原不原谅，还是再见一面为好，不要让她抱憾终生。”
姚媚在顾平书面前一贯不争不抢，闻言也道：“是啊，薄姐姐没发疯前人并不坏，纵使如今铸成大错，也是个可怜人，老爷还是让她进来吧。”
“唉，”顾平书叹了口气，感慨地握住姚媚的手：“媚媚，你就是太善良了。”
姚媚抬头一笑，回以温柔眼波。
不多时薄仙娇便穿着素衣进来了，如今她铅华尽洗，粉黛不施，前些天因吵闹和发疯而凌厉的脸容又变得娇美柔弱，顾平书虽对她有恨有怨，见她这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心底也不由动了一下。
“你有什么话要说？”他叹息一声。
薄仙娇一步步走上前来，顾言皎还未觉出有异时，立在身旁的合璧忽然急急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她刚一疑惑回头，就见薄仙娇不知何时，掩在袖中的手已握了一支匕首，已谁都来不及阻挡的速度，扑身插进了姚媚的胸口。
“是你杀了阿绹！”她厉声叫道。
“啊！”血花四溅中，姚媚急促地叫了一声，不出片刻功夫，就因失血过多而晕厥了过去。
“郎中，来人，快叫郎中！”顾平书抱着姚媚，连声叫人。
可谁都知道，短时间内失血这么多，人是肯定救不回来了。
顾言皎被血喷了半边脸，睁着半是血雾的眼睛四下一看，连忙让人把薄仙娇架出去。原以为她是来求情求和的，万万没想到，这人心灰意冷到连条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哈哈哈！”薄仙娇挣扎着大笑起来，癫狂的声音笑到最后，竟然和哭没有多大分别：“你们别想愚弄我，阿绹，我的阿绹啊……”
“毒妇！”顾平书已经放下了开始变得僵冷的姚媚，一个箭步上来，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你真是疯了！媚媚与你无冤无仇，你竟要杀她！”
“好一个无冤无仇！”薄仙娇自知没有活路，往日的礼节早已不管不顾，此时被扼得呼吸困难，仍照面啐了顾平书一口：“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当日口口声声说待我好，姚媚一来，你就忘到九霄云外！哈，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你的妻妾间总也相处不好，还不是因为你混账！”
“住口！”顾平书喝骂道，好在此时家丁们已经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把他拉开了。
“顾平书，我诅咒你，”薄仙娇捂着喉咙，连咳了好几声，方恶毒道：“诅咒你断子绝孙，女儿也个个背叛你！”
这次不等顾平书再扑上来，薄仙娇将那支不久前杀死了姚媚的匕首一转，对准自己的胸口直插了下去。
鲜血再一次大量喷出，没过多久，薄仙娇便停止了挣扎。
顾言皎看了一会，默默离开了。
“小姐。”合璧担心地叫了她一声。
“无妨，”顾言皎想抹一把脸，手指刚一触上，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你让人给我打盆水来，不，打一桶来。”这个样子与其洗脸，还是直接沐浴为好。
直到坐进浴桶里，顾言皎才感觉终于缓了口气。
她想起明天还有正事要办，那日在太后宫里为了保命，应下的有关耕地改革的记录和心得，也该呈到御案上了。
“外面的流言还很厉害么？”顾言皎看了合璧一眼：“你实说就是，我向来不在乎这些。”
“是，”合璧一边替她揉着手臂，一边道：“六姨娘发疯时说的话被刻意散布了，现在大概已是满城皆知，虽然稍有脑子的人明白此事非小姐所为，可也……”
“可架不住没脑子的人不少，有心造谣的人也不少，是吧？”顾言皎已经料到了。
“小姐打算怎么办？”合璧问道，“若任由流言滋生，怕不是好事，不过好在如今六姨娘刺死了七姨娘，外界言论或许会被她们吸引，转而不找小姐的事了。”
“我自有办法，等明天你就知道了。”顾言皎闭了闭眼睛：“你下去吧，我静一静，一会就自己出来了。”
她将明天进宫陛见的说辞想了几遍，确认无误后，方起身跨出了浴桶。
“表兄去哪里了？”她忽然发现这一整天都没看见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