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应了吧。”坡上忽传来卫宴的声音，从高处落下来，连带着音色都有几分缥缈不定的感觉。
伴着风声，卫宴已策马到了两人面前，周慕深一见是他，脸色登时变为显而易见的不悦：“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卫宴一勒缰绳，从容下马：“说来我是县主的表兄，代姑祖母来祭拜一下顾家列祖也未尝不可，倒是殿下一个外人，这些山头的墓碑坟地，好像哪一处都与您无关啊。”
“侯爷真是目光狭隘，难道我有事找县主，一定要与她是亲戚才行吗？”周慕深挑了挑眉。
“我可没说这话，一开始明明是侯爷问我。”卫宴把锅顶了回去。
“那么你现在请回吧，”周慕深上前一步，拦在他与顾言皎之间：“我和县主有正事要谈，她如今没空理你。”
“什么正事，”卫宴半步不退：“我适才听得明明白白，你被太后和圣上连番催婚，还下了最终通牒，自己的事情解决不好，就挑个人家祭祖的时候找上门来，向人家大倒苦水，你自己说说，你良心过得去吗？”
顾言皎一瞬忍不住咧开嘴角，同时庆幸自己站在周慕深身后，没被看到表情。
周慕深一口气登时涌了上来，这明明是件正常的事情，怎么经由卫宴的嘴一说，他就变得不是人起来，比话本子里的负心郎还要薄情上两分。
“个中曲直，你不明白，”周慕深看在这里不是无人之境的份上，暂且咽下了怒意：“侯爷想打架就挑个好时候，我不介意陪你闹，但现在不行。”
“我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卫宴好像把自己钉在地上了，就是不走：“我不能放任自己的表妹和你这种……已经有潜在婚约且桃花运不少的人在一起，不然有损她的清誉，毕竟像你这种人，总是一味索取，而不顾惜对方的名声。”
“我当然有顾惜——”
“你有什么顾惜？”卫宴冷笑一声：“皇上和太后摆明了不想你娶县主，你偏要相抗，上让长辈为难，下让流言四溢，对你这种皇子亲王来说算不得什么，你有想过对她的影响吗？”
“难道你就想过？一直以来和她纠缠不休的人可不是我。”
“所以你选择躲在暗处让她一个人站在风口浪尖上？”
“卫宴！”周慕深的眼神冷得像一把刀，恨不得直接割断他对顾言皎所有的非分之想：“难道你以为是我让她被太后——”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顾言皎冷不丁见他提到太后，连忙上前打岔：“今天父亲给我的时间有限，我祭祖过后还要赶回去商量淮陵的事。”
说罢向明显眼底有疑惑的卫宴使劲眨眼，道：“表兄你先回去吧，楚王殿下确实有事要与我说。”
见她站在自己这边，周慕深的心情才算好了一些。
卫宴也不看他，目光在顾言皎身上怀疑地打量了一圈，上马离去了，“姑奶奶让我等你回去，我在树林里等你。”
“好啦，你别和他生气。”顾言皎终于让话题回了过来：“你说怎么办？如果太后和皇上真的要你娶我大姐，我们岂不是只好散了？”
周慕深的眉头快聚成川字了：“唉……我只想娶你。”
顾言皎敏锐地嗅出了其中屈服的意味，便给他递了个台阶下：“可太后和皇上的心意，怕也是不容违逆的，你也知道，我虽然爱你，却并不想让你为难……慕深，一切还是以你的大业为重，有了大业就什么都有了，不然有再多也没有用。”
周慕深肩上的压力瞬间减轻了，他差点忍不住要惊喜地看着顾言皎，原以为两人情到浓时，要劝她接受这个事实，需要花费诸多精力口舌，可没想到顾言皎比想象中更识大体，也更爱他。
“你怎么这么懂事。”周慕深轻声叹道。
顾言皎垂下头，语气里带了些遗憾：“若是能一帆风顺，谁愿意懂事呢？可我一开始选择殿下，就不是为了追求稳定的，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这些风浪是必经的。”
“我大姐她……虽然与我不睦，但对殿下的心是真的，她嫁给殿下，我虽意难平，可总好过一个别有目的之人嫁进去，”顾言皎假意抹了抹脸，声音也随之哽咽起来：“只是这样一来，我就形单影只了……”
“不会的，”周慕深安慰她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胡说，”顾言皎瘪着嘴道：“我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又要回淮陵了，我一个人在那里，根本连殿下的面也见不到，到时候殿下成婚了，我也不得一见。”
“你……你若是太想我了，我遣心腹过去陪你好不好，就当是我也在你身边。”周慕深建议道。
他此时倒真没有坏心，只是顾言皎见识过太多他给人安插眼线的样子，情不自禁地警惕起来，一瞬又感到是个机会：“能吗？我想起来了，我身边缺个账房，严文之那边有人，但他靠不住，我怕被他们合起伙来骗了。”
“你想要谁？”周慕深问道。
“你身边的人我也不认识几个，”顾言皎想了想道：“我只知道那个秦楚，你让他来吧，我看他说话办事挺干脆利落的，这样的人待在身边，我放心。”
“秦楚？”周慕深不禁犹豫起来，此人对他还是很重要的。
“我就要他，”顾言皎执拗起来：“你连个人都不肯拨给我吗？”
“当然不是。”周慕深见她委屈，思忖了一会只得应了，而且他对顾言皎有愧在先，不补偿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便道：“那你先等半个月吧，我这边有些事需要他处理，等他弄完了，就到淮陵帮你。”
“好。”顾言皎的脸上这才雨过天晴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慕深近前一步，保证道：“我会尽量争取事情转机的，即便不行，你也是我最爱的人。”
“我明白。”顾言皎柔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