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顾言皎又喜又惊,坐下时身体牵扯到窗纱,月光流泻进来,在黑暗中照出卫宴熟悉的脸。
“我让暗卫做我的那辆先回去了,然后躲到了你车上,”卫宴不久前在宴席上的稳重模样已经褪去,代之以小孩子般的得意:“谁也没有发现我。”
顾言皎也跟着笑了起来:“深更半夜的,你倒是精力充沛。”
“你呢?”卫宴问道。
“我在路上睡了一天,现在可精神了。”顾言皎听出了他话里的邀请之意,侧过头来:“你不会要带我出去吧?”
“不出去,就想让你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过年,可有的忙了。”卫宴摇头道。
“我们忙什么?都是别人在忙碌罢了。”
“我是说守岁。”卫宴替她紧了紧披风的系带,免得让漏泄进来的冷风给冻着,“现在一百双眼睛盯着你,我可不敢放肆,明晚守岁就不一样了,大家各回各屋,谁管我们。”
“你想得还挺明白,”顾言皎不由推了他一把:“那你嘴上说着谨慎,怎么今晚躲到我车里来?”
“还不是想早点见你。”卫宴不好意思地一笑,又道:“本来我能到城门口接你的,结果皇上临时找我,害我进宫一趟,耽搁晚了,只能在宴会上见你了。”
“这样最好,”顾言皎不赞成他最初的想法:“城门那边风特别大,我回来那会儿还下了雪,你若一直等着,少不得要着凉。”
“你是不是忘了我天生血比常人寒一些,后来又被人种了寒毒,这点小风根本算不得什么。”卫宴笑道。
被他一说,顾言皎不由关心起来:“你的寒毒怎么样了?苏澈留给你的方子,现在见效了多少?”
“除非找到种毒的那人,不然只能缓解,无法根除,”卫宴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现在能缓解得和常人一样,已经很不错了。”
“真的?你不许骗我。”想起卫宴初来顾府的那一年,他苍白的脸色和吐了一地的血,顾言皎就觉得心口丝丝缕缕地作痛,“我认识很多人的,那个给你种毒的人是谁?我即使不认识他,也要想法子把人找到,逼他把解药交出来。”
“没用的。”卫宴握了握她的手:“至少短时间内没用,不过你放心,有苏澈在,这毒不会发展成气候的。”
“你不要小瞧我,”顾言皎又是不满又是心酸:“我知道你以前求药,一定遭受了很多挫折,但你再试试,或许我能办到呢?”
她怕卫宴误会,又补上一句:“你别多心,我不是想借此窥探你的来历和出身,我保证没有这种想法。”
卫宴微微侧了下身体:“我明白你是好心,但那个人,不论你我,如今都动不了。”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顾言皎回握住他的手:“别难过,我们会有机会的。”
“会的。”卫宴的声音轻而坚定。
第二天顾家人在除夕到来前齐聚一堂,开了家宴,这次与其说宴会的主角是顾言皎,倒不如说是已成为楚王准王妃的顾言姝,她穿着玫瑰红的衣裳,连额上贴的红玉花钿都是喜气洋洋的。
快午夜时,厨房端来饺子,大家吃过后便回房了,有人歇息,有人守岁。
顾言姝带着一群人,从廊上迤逦而来,顾言皎料定她没有好话要说,刚要折回身去,便被一把拉住了袖子:“我有句话想要提醒你。”
“什么?”顾言皎淡淡道。
“当年你借我之手,送了一个叫碧妆的妾给楚王,这事你还记得吧?”
“随你怎么所。”
“她是你的人,我看不惯她,”顾言姝附在她耳畔,声音又狠又快:“假如在我与殿下成婚之前,她还不能从人间消失的话,我就要你好看。”
顾言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大姐,你若有这个能耐,尽管来。”
“看来你是不答应了?”
“从不。”顾言皎不再理她,径自回去了,顾言姝看着她走远的方向,心里泛起一阵冷笑:“她才不会安生待在水雾阁,等下多半又去竹声院了。”
顾言皎在水雾阁小待了一会,便在夜色掩映中去往竹声院了,这里都是卫宴的人,比仆役成分复杂的水雾阁安全很多。
她过去时,卫宴已经将酒摆好了,还是上次两人对弈时,她尝起来觉得好的玉露秋。
“其实年年都这样过,也没什么意思,”顾言皎到他这里就放松了不少,熟门熟路地坐到榻上,拉过一张貂皮毯盖着,摆出舒舒服服的姿势,“什么饺子里包钱包枣这种彩头,一点趣味也没有。”
她想了想,又觉不对:“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那些人不合心意。”
“那你想来点什么合心意的?”卫宴见她打算背靠着窗,便从手边递了个靠枕给她:“别着凉了,冬天窗冷。”
顾言皎又接过一杯玉露秋,等身体彻底暖和下来了,才道:“两个人能找的乐子实在不多,打牌射覆这些,都要一群人玩才有意思。”
“射覆两个人玩也不错,”卫宴却起了兴致:“但我们可以换个有趣的玩法。”
“怎么说?”顾言皎好奇道。
“谁若是射错了,就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卫宴的眼睛在灯下熠熠生光:“这个怎么样?我们彼此好奇猜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可有点危险啊。”顾言皎嘴上说着不可,手上却很诚实,貂皮毯子一拉,身体倾前又倒了一杯玉露秋,“范围怎么定?是这一整座顾府,还是竹声院,还是全帝都?”
“顾府吧,”卫宴笑道:“另两个不是太大,就是太小了。”
“你怕我猜不出来?”顾言皎笑了起来。
卫宴眨眨眼睛:“是啊,怕你等下答不出我的问题,急着要反悔呢。”
顾言皎没忍住丢了个厚缎枕子扔他。
两人笑着掷了骰子,顾言皎俯身一看:“单数,你先说。”
卫宴抬眼看看四周,目光又回到她身上,道:“我想的是‘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