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宴又笑道:“我明天上朝,又能收获一片恭喜声。现在想着,那些平时面目可憎的皇党,如今迫于我的权势,不得不祝贺我要做父亲的样子就想笑。”
他将头轻轻靠在顾言皎的小腹前,笑着道:“宝宝啊,做个坏人也不错。”
“别听他的。”顾言皎赶忙把他的头挪开,嗔笑道:“你不要教坏了孩子。”
不过卫宴笑归笑,笑完了就开始想正经事了。
他现在说好听些是大权在握,说难听点还是名不正言不顺,挟天子以令诸侯,且他如今尚不能将效忠于皇室的那群老臣斩草除根,这些人都是一路党争过来的,心性坚韧,只要一天不死,就早晚会动摇他的政权,更别说皇位上那个被推上去的幼主,虽然身体不好,对他的恨意倒是坚如磐石。
这些都是他执政中难以弥合的罅隙,而他不能让顾言皎和孩子有面临危险的可能。
“你不会又想把我送走了吧?”顾言皎为自己与卫宴的心有灵犀而无奈。
卫宴咳了一声,试探道:“江南有个好地方,我以前让人……”
“我不去。”顾言皎向身后软垫靠了靠:“如今我有孕在身,你顾忌着孩子,也不能把我打晕了送走。”
见卫宴皱起眉来,她又道:“太医都说了,孕期最要紧的一是保养到位,二是保持心情舒畅,假如你把我送去江南,我们遥隔千里不得常相见,我心情郁郁,对自己对孩子都不好。”
忽然一阵恶心泛了上来,顾言皎忍不住又犯起了孕吐,她是吐不出来的类型,只一味干呕,唬得卫宴连声叫人上止呕的药汤来。
他想了想,又觉以顾言皎的身体状况,舟车劳顿去江南也是不妥,还是让一群太医随叫随到为好。
“那就在京里多下功夫吧。”他最终做了决定。
其实每每一遇到与顾言皎相关的事情,卫宴就忍不住把危险的可能性想得更大,因生怕她出一点意外,而高估了意外发生的可能性。
事实证明,不论是帝都还是朝堂,虽然痛恨他的大有人在,可其中只忌惮而不敢有所动作的人更多,皇帝年幼更是拿他没办法,民心则是一如既往地公平:只要他有爱民的实际行动,就不会被人鼓动去当逆贼。
后来顾言皎便开始笑他:“你这是草木皆兵啊。”
“小心能行万年船。”卫宴虽还嘴硬,行动上却已变了,对顾言皎的日常生活,不再像以往那样挑剔到变态的地步,看见廊上藤架上趴着一只虫子,也不会皱眉让人拍死了,对于他终于回归正常的举动,顾言皎感到很是满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腹部逐渐隆了起来,人也丰腴了些,卫宴把着她白皙的手臂,笑道:“这样就很好,以前你太瘦了,好像会被折断了似的。”
“现在胃口也好了。”顾言皎眉眼弯弯,和卫宴讨论起今天晚上要吃什么来。
如今很多人都说,她怀的是个小女孩,常言道酸儿辣女,顾言皎自怀孕后便十分嗜辣,往常咬一口得喝一大杯水的辣炒鸡丁,现在吃一盘也觉得还好。
卫宴每日忙完公事,便捧着一本厚厚的字典看,给未来的女儿挑个好听的名字,在宣纸上写了又划,划了又写,恨不得把世上所有好听的字塞给女儿。
“只可惜我只能姓卫了。”这是他走到今天,唯一的遗憾,但他当然不能顺意任性而为,对天下人说自己其实姓慕容,党羽的支持是有条件的,他想颠覆苍国皇权,可以不是皇室众人,但总不能连苍国人都不是。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顾言皎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握住了道:“人生无法事事如意。”
“你说的对。”卫宴一叹,撇去无法更改的意难平,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能给自己的最好的东西。”
他低低道:“多谢你。”
“孩子还没生下来呢。”顾言皎笑道。
“不为孩子,”卫宴将她抱到身前,轻轻摇着:“我是说,多谢你陪我走到现在,没有你,我怕是要走上许多弯路。”
“我也一样,若不是你,别说弯路,可能死了好几回了。”顾言皎刚一说完,就被卫宴堵住了唇:“别说那个字。”
顾言皎一愣才回过神来,自从她有身孕以来,卫宴便时不时地迷信发作,力求把最好的运气都给她们。
虽说顾言皎有时嫌弃卫宴的啰嗦,但落在外人眼里,却不经意影响着人心。尤其是那些“意志坚定”的皇党,屡屡称卫宴狼子野心、心狠手辣,天底下所有冷酷的词都要用上了,可世人不是瞎子,旁人再怎么说,卫宴一颗爱妻爱孩子的心却是看得分明。
不少人都说,卫宴娶妻那年还是个侯爷,如今已是握有重权的摄政王,倘若真的冷酷无情,怕是早和郡主闹僵了,可人家依旧恩爱,这不正说明摄政王并非无情之人吗?
反对派此时是一腔怒气憋在心里,实在找不到有力的证词,甚至有些人已经在私下承认,卫宴虽不是善类,但从感情上攻击他是没门的事。
时间不觉已至金秋十月,一日顾言皎看着窗前萧萧落叶,正想让阿萦泡一壶桂花茶来,忽觉腹中疼痛起来。
好在苏澈来得及时,且又有常备的汤药在,顾言皎生产时没拖多少时间,相应的痛苦也较少,卫宴一接到消息就从宫城回来,按照苏澈和医官的指示帮顾言皎缓解焦虑和紧张,虽然事后据侍女们说,卫宴的紧张程度比顾言皎还厉害,乍一看差点让人以为生孩子的是他。
两个时辰后,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婴生了出来,小小的孩子被洗干净后放到锦缎襁褓里,因突然离开母腹而发出不情愿的哭声。
卫宴从稳婆手中接过女儿,抱到顾言皎枕边:“言皎,这是我们的孩子。”
顾言皎累到快要睡着,此时见了女儿,倒缓过一点精神来,只可惜没力气逗弄:“就按我们昨夜说的,小名叫久久吧。”
“嗯,我们都要长长久久。”卫宴柔声道。